第167章 夺位

夜里又落了雪, 偏殿内却春色无边。

身上的男人浑身一抖,满身酒气地倒在了旁边,蒋携芳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她浑身是汗, 艳丽的妆容早就花了,黑暗中睁大眼去看身旁男人,却只模糊看见面庞轮廓, 具体形貌却是看不清的。

看不清也好,陛下容貌太有威仪, 每次瞧见都心惊胆战。

巧合的是,正在此时,偏殿的门被人推开了。蒋携芳一惊,下意识用被子将身子遮住,但很快,她动作一顿, 眸光微微闪烁起来,她今晚做出这种事, 不就是想要叫人看见吗?这人来得正好!

蒋携芳靠外躺着, 一侧头就看见廊上宫灯的光顺着大开的殿门倾斜而入, 照亮一个紫衣宫女的身影。

这宫女哪怕穿得厚,也能看出身段窈窕,她手中提一盏罩纱灯, 入内后竟不声不响直直朝着床榻而来。

好没规矩!

蒋携芳先是皱眉,随即又明悟了,这一定是个胆大包天想要爬床的宫女!

哼,幸亏她先下手为强,否则岂不叫这种卑贱之人得逞?

不待那宫女走到近前, 蒋携芳面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

“呀!”宫女掀开帷帐,瞧见里头情形,猛地发出一声惊呼,手中纱灯也落到了地上。

“蒋小姐,怎么是您?”那宫女惊讶道。

蒋携芳此时也认出这宫女是花宜姝身边的紫云,她原本算计好要做出痛苦委屈的样子,此时见到这是花宜姝身边的宫女,便连装也懒得装了,不屑道:“是我又如何?”

紫云一脸吃惊,她这震惊倒不是装的,那两名下药并带着外人进来的宫人已经被曹公公带人捉住,而紫云一直守在这附近,她并不知晓曹公公有没有审问出结果,况且这踏入殿中的女子戴着帽子,她当时并不能看清这是谁,但料想是个不受家族看重的庶女,毕竟高门勋贵家的嫡女都有好出路,哪个能做出这不要脸的事?

她万万想不到竟是蒋携芳!她母亲是郡主,父亲是侯爷,她做什么想不开?

心念转过,紫云心里换了个主意,她故作担忧道:“这……蒋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呢?”她又将纱灯捡起,“这屋子里怎么一股石楠花的味……”仿佛才发现蒋携芳与人苟合,紫云掩住嘴惊骇道:“蒋小姐,您怎么……怎么和这位大人……”

蒋携芳正享受着紫云难以置信的模样,在她看来,紫云是花宜姝的人,打了紫云的脸,也就等于打了花宜姝的脸,她巴不得紫云将花宜姝引过来,好叫她看看陛下是如何与她颠鸾倒凤的,看那个女人还有怎么得意!

她已经成了事,她能荫蔽家族了,她什么也不怕了!

此时沉浸在幻想中的蒋携芳并未意识到紫云话中有哪里不对,直到紫云提着纱灯照亮了床上男人的脸。

蒋携芳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骤然惊在原地,如遭雷击。

睡在她身边的压根不是天子,而是一个、一个年纪颇大……相貌平庸的陌生男子!

***

与此同时,永华殿内。

花宜姝楼台赏景没多久,就被一路寻过来的李瑜捉了回去,他嘴上说:“夜里严寒,担心着凉。”

他心里说:【你怎么丢下朕一人在永华殿守岁?你必须陪着朕!】

花宜姝总结:呵,狗男人。

她跟着李瑜回到永华殿,一进门便道:“陛下,妾身困了,守不得了。”

李瑜闻言细细看她两眼,才道:“既然如此,你先歇息,朕继续守着。”

【说谎!明明刚刚还神采奕奕,不让你跟宫女玩你就累了!】

【况且下午还让你睡了两个时辰,你这会儿怎么会累?该累也是朕累!】

花宜姝:……

这人是怎么做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气成河豚的?

但想到这小处子下午那会儿确实十分卖力,花宜姝又忍不住对他心生怜惜,可怜的人儿,分明心中不愿,表面还要装作大方,可真是辛苦。

花宜姝于是笑道:“陛下,妾身骗你呢!”

李瑜讶异地看她一眼。

【哼,欺君之罪,你好大胆子!】

花宜姝捧住他的手捏了捏,“因为妾身……想让陛下说句软话哄哄妾身。哪里料到,陛下这就当真了呢?”

对上她含情脉脉的美目,李瑜耳根热了。

【算你识相,将功折过嘻嘻嘻。】

两人便高高兴兴坐下,小几上摆了守岁的瓜果点心和小酒,花宜姝是真的不困,一边吃瓜子一边偷偷听李瑜心里琢磨怎么哄她,乐得差点笑出来。

不过坐了没一会儿,曹公公就亲自来了,他将今夜发生的事一一禀明,又说已经抓住那两名私通外人的宫人,审问出了结果。

听说主谋乃是蒋携芳,花宜姝吃了一惊。

而李瑜此前并不知晓这事,此时听见曹得闲禀明前后经过,他眉心微微蹙起,眼中浮出怒意,“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曹公公见天子发怒,心中便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叹息,心道那两名勾结外人的宫人这回是万劫不复了。先帝在时,不少嫔妃用过下药粉的手段,但那是先帝默许的,先帝自己也经常拿药粉助兴,可如今这位陛下可不同,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刺杀,下毒的、色.诱的、明刀明枪砍过来……他能完全掌控北衙兵权,而不是让北衙军权沦落到宗室手中,凭的可不仅仅是皇帝这个身份。这位陛下严于律己,眼里更容不得沙子,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宫人,他手里还有一支更隐秘的暗卫,他要留宿的地方,那些宫人打扫过一遍,暗卫们再筛过一遍,怎么可能不发现被调换的香饼?

他静默立着不说话,等待陛下开口判决。

片刻后,李瑜:“将那两人发配边疆。”

曹得闲应了声是,跟在陛下身边许多年,他很明白这位信仰虔诚的陛下并不轻易开杀戒,况且将人杀了还要废刀子废人力,不如发配去边疆,一辈子给戍边将士做苦力,也算将功折罪。

曹得闲又问道:“那……安宁郡主要如何处置?”

审问那两名宫人时,他们既然连蒋携芳都供出来了,自然也不会漏过帮他们和蒋携芳牵线的安宁郡主,曹得闲原本以为以陛下冷酷的心性,会对安宁郡主施加惩处,谁料提起安宁郡主,陛下反倒沉默了。

曹得闲在这沉默中倍感压力,不由看向了花夫人。

好在花夫人到底还是体恤他们这些下人的,当即摇了摇陛下的胳膊。

天子这才回神,“安宁郡主……”

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曹得闲也不敢猜他是不是真的犹豫,只得继续等着,这时就听花夫人道:“陛下,既然此事牵涉后宫,不妨就交予妾身处置吧!”

李瑜闻言微微一顿。论辈分,安宁郡主算是他隔了一层的姑姑,幼时他受过她几分照顾,更何况这位姑姑经历坎坷,他心底里其实有些不忍心对她的女儿动手,但这话要是说出来,实在有失威严。然而此时见花宜姝自告奋勇,他却没有犹豫,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予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