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她腰侧有巴掌大一块淤青, 因为肤色太过白皙,看着吓人,疼倒是没那么疼。

封朔吓唬完她, 还是出了房门, 让一个老嬷嬷进来给她抹药。

姜言意趴在褥子上,老嬷嬷手上抹了药油给她推拿按捏, 她侧着脸看对面的书橱,他书橱里有什么书, 不知不觉她已了如指掌。

在一起久了, 似乎无形之中就会形成一种默契, 他一个眼神, 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没说出口的话,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封朔审完车夫, 她问起时他却没有多言,显然那场惊马不是皇帝安排的。

她在西州得罪过的人,算一算也只有胡家和来福酒楼的徐掌柜。

胡家已经彻底倒台, 来福酒楼的掌柜是个生意人,在生意上跟她有龃龉, 却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谋财害命的事情来。

如意楼开张时遇上闹事的, 她派了人前去跟着, 得知那是兴安侯底下的人, 但解围的又是兴安侯县主, 后面兴安侯县主也曾多次来过如意楼, 对她和楚淑宝两姐妹都很热络, 似乎对那几个闹事的人身份并不知情。

那场闹事或许是兴安侯想给自己女儿出口恶气。

这样想来,今日的惊马不会是兴安侯的手笔,毕竟她就算死了, 封朔早已认兴安侯县主为义妹,也不可能娶她,兴安侯这么做是平白惹得一身骚。

姜言意把所有可能跟她有过节的人都想了一遍,还真想不出是谁是要置她于死地。

老嬷嬷给她上完药,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她自己爬起来穿好衣物才走出房门。

院外。

邢尧亲自去了琵琶巷一趟,把那边的情况告知封朔:“关押前朝余孽的的宅子边上一户人家家中起了大火,有人借着大火燃了大量迷烟,迷倒了宅子里的守卫,这才把人救走。”

当时火势蔓延,整条巷子都是逃命和救火的人,混乱不堪。

封朔负手站在一株雪松下,看着松针上的落雪不知在想些什么:“迷烟的来源可查到了?”

邢尧摇了一下头。

封朔似乎早有预料,面上并不见怒色。

邢尧继续道:“除了兴安侯落脚的客栈,属下已带人全城搜寻了一遍,没找到人。”

兴安侯是只老狐狸,看着和善,却最会装腔作势,查他落脚的客栈,摆明了就是不再信任这位盟友,邢尧不敢擅作主张。

他想起遇到了那个妇人和男子,道:“不过属下出门前,发现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子鬼鬼祟祟在都护府外,那妇人是个游医,小子贼眉鼠眼的,拿不出户籍文书来,但身上有兴安侯的令牌,属下没敢擅自扣留。”

他顿了顿,问:“要不属下带人去吉祥客栈走一趟?”

封朔答非所问道:“兴安侯麾下的大将宋征把女儿送去了路泊那里,现在如何了?”

兴安侯没把女儿嫁给封朔,到底是对这场结盟不放心。

封朔麾下有两虎将,一是韩拓韩路泊,路泊是他的表字;二是安永元。

这两人虽都是人中龙凤,可家中都已经有了正妻,兴安侯也舍不得让自己女儿与人为妾,便让麾下一员猛将宋征把女儿送去跟他们结亲。

安永元在军中的凶戾程度仅次于封朔,脸上还破了相,宋征自然舍不得让自己女儿受苦,选了跟韩家结亲。

韩路泊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但生得一表人才,又是个油腔滑调的,在风月场上是老手,少有姑娘不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邢尧道:“据说已经有了一月的身孕。”

娶妾不比娶妻,韩拓娶宋家女儿时,挑了个吉日,一顶小轿就把人抬进门了,宾客都没请。

封朔听到有孕,挑了下眉:“那小子动作倒是快,让他稳住宋征。”

兴安侯想通过姻亲关系把韩拓套过去,封朔倒是看上了他麾下宋征这员猛将。

邢尧跟了封朔多年,多少能猜到他几分心思,瞬间明白了为何封朔不让他直接去查兴安侯,而是问起宋征,惊疑道:“主子是想用宋征将兴安侯取而代之?”

“他自寻死路,本王成全他罢了。”

封朔语气算不上冰冷,但邢尧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一直以为是封朔受掣兴安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先礼后兵。

兴安侯手上有五万兵权,宋征最得他重用,独得一万兵权。

派陆临远前去渝州游说兴安侯时,封朔就已经做好了若是游说不成,就让兴安侯底下的人顶了兴安侯位置的打算。

他若直接接管兴安侯的五万大军,或许还有兴安侯旧部会心怀怨恨,让兴安侯麾下的人接管,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封朔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邢尧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前朝余孽十有八九就躲在吉祥客栈,兴安侯死在了客栈,对外还能宣称是前朝余孽下的毒手。

权术永远和光明磊落不沾边。

成王败寇,谁赢了,谁就是后世史册上被歌功颂德的一方。

他抱拳道:“属下这就去部署。”

封朔点了一下头,又道:“让陆临远来见我。”

邢尧虽不知封朔的用意,但还是领命退下。

离开前他看到封府的小厮搭着木梯在檐下下挂灯笼,茫茫大雪中红彤彤的一团,很是喜庆。

算算日子,离过年没几天了,但注定有人过不了这个新年。

*

邢尧离去后,封朔才看向文竹丛遮挡的廊下,“出来吧,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姜言意慢吞吞挪出去,有些尴尬道:“你一早就知道我在?”

她上完药出去找封朔,见他在外院盯着一棵雪松出神,本想走过去吓吓他,怎料刚走到这儿,邢尧就过来了。

听他们谈起政事,她本想避开的,但封朔背对着她,邢尧却是正对着她的,她往回一走,邢尧可不就发现了她,只好猫着腰躲在文竹丛后面。

封朔说:“闻到味道了。”

“味道?”姜言意赶紧闻了闻自己身上。

虽然天很冷,大锅烧水也不方便,但她洗澡还是洗得很勤的,不至于身上都有味了吧?

她嗅完发现封朔嘴角绷着笑,才发现自己上当了,气得抡起粉拳捶他:“你骗我!”

封朔轻易就捉住了她的拳头,俯身在她鬓边嗅了嗅:“没骗你,真有味道,不过是香的。”

姜言意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调戏了,闹了个大红脸。

她转移话题:“姜言惜被兴安侯的人救走了?”

难怪他之前脸色难看。

封朔看出她的小伎俩,知道她面皮薄,没拆穿,“是前朝余党,兴安侯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便是了。”

姜言意听到前朝余党潜入了西州,还跟兴安侯接上了头,心中也是一惊,她敏锐抓住了一点:“兴安侯为人圆滑,他如今还在西州地界,是得了什么好处,才敢冒这样的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