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御书房,是汇聚天下民生与军机大事的庄严之地,是无数心怀天下的国士向往之所,能进入这里一抒己见,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

可这昏君的种种行为,分明对此处毫无敬意。

殷无执自幼长在南地,与一众粗鲁莽夫待在一起,炎热的天气,一起下水解暑也不是没有。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产生这样的压迫感。

先是亲吻,毫无疑问殷无执是被胁迫的,毫无疑问他厌恶姜悟,至少本该是厌恶的。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体,居然情不自禁……被致幻的药物影响。

如今,姜悟变本加厉,羞辱他。

这一定是羞辱了。

在这种地方,逼着他宽衣解带,除了羞辱,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殷无执通红的眼睛被怒意与杀机浸染,他死死盯着姜悟,一字一句地道:“荒谬。”

他此前就敢抗旨不尊,此刻拒绝这样荒诞的指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殷无执果然没有让丧批失望,不愧是千古一帝的角色,哪怕此间年少,也一样是鲜衣怒马,怎堪受辱?

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要互相伤害呢?

丧批不想批折子,殷无执不想脱衣服,真是皆大欢喜。

姜悟刚想就此终止,心思一转——

这样岂不是暴露了他威胁殷无执也是无奈之举,若叫对方看穿他的阴谋,知道他最怕干活,日后以此拿捏他怎么办?

还是要稍微坚持一下,至少要让殷无执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就是荒诞昏庸,就是真的馋他身子,这样才能真的带给殷无执危机感,让他真的畏惧自己。

“原来世子殿下并不在乎父亲的死活。”

不是不在乎,只是他笃定了,父亲绝对是宁愿父子双双战死,也不愿看到儿子失去傲骨,以色侍君,伏地为宠。

那样的行为,充其量只能感动自己,并非是真的为了父亲好。甚至可能会招致唾骂,让族人蒙羞。

殷无执果真十分上道,给了姜悟一个不屑的眼神。

很好,丧批终于可以解脱了,他颌首,道:“既然如此,那便抱朕出御书房吧。”

就这样,被放过了?

殷无执盯着他看了片刻,逐渐意识到什么,沉声道:“你就是不想批折子,所以才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居然,还是被看穿了。

丧批讨抱的手缓缓放下,剔透的眼珠望着殷无执,他没有为自己辩解,那显然是此地无银,会让殷无执更加笃定他的意图。

轻轻慢慢地问:“殷爱卿要满足朕么?”

“……”那不可能。

丧批意识到,不能再轻拿轻放了,他问:“你不愿?”

殷无执拧眉,恼道:“不要转移话题。”

你才不许转移话题。丧批道:“殷无执,朕今日把话撂在这儿,朕批不批折子,你都脱定了。”

“……”做梦。

“朕要看你。”姜悟说:“你若不给看,朕便将陈子琰宣进宫来,朕相信,你们两个有一个,一定能满足朕。”

殷无执刚消失的杀意,又瞬间汹涌出来了。

这昏君在说什么,什么满足……他怎能这般无耻,都已经有他了还要什么陈子琰?不对,他都已经任他羞辱了,他居然还要对他的兄弟下手?

……陈子琰,也被迫亲过他么?

“你。”殷无执艰难道:“你也让他,侍寝了么?”

对陈子琰倒是没有做到这一步,因为陈子琰的利用价值也不过就是为了逼殷无执进宫,姜悟并未在他身上拉太多仇恨。

毕竟万一不小心拉脱了,杀昏君的人变成了陈子琰,丧批岂不是白忙一场?

姜悟没有给他答案:“殷无执,朕希望你明白,朕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这些事只跟朕的心情有关,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和批不批折子上不上朝没有因果关系,你个蠢人。

“你让陈子琰,侍寝了么?”

殷无执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君子,对自己的好友不是一般的上心,自己都在劫难逃了,还想着好朋友的清白呢。

姜悟依旧没有给他答案,他面无表情地说:“叫陛下。”

“陛下。”殷无执直视他,他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好友,究竟有没有被昏君玷污。

“陈子琰,有没有侍寝?”

“你在争宠吗?”

“……”殷无执以性命发誓,绝无此事。

“你没有资格探听朕的生活。”丧批侧身,乌发铺散倾泻,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直接放在了桌案上,他就那样偏着头,望着殷无执:“快脱,不要惹朕生气。”

很好,殷无执看上去,比刚才更加愤怒了。

谁让他看穿了丧批的弱点呢?

为了自己不被拿捏,只好先下手为强拿捏别人。

姜悟可能以同样的方式羞辱过陈子琰,殷无执记得,那日来换好友回家,陈子琰的穿着,也如自己这般,宽袍大袖,尽显风流,就连长发,都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

陈子琰从未那样衣冠不整过。

在姜悟眼里,他和陈子琰,都只是玩物罢了。

这昏君,委实该死。

殷无执的手拉开腰带。

总有一天,他会杀了这家伙,为好友报失身之仇。

……其实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若是要比身材,殷王世子就未怕过任何人。但,在姜悟面前宽衣,并非是为了炫耀什么,他只是要换取好友的安全罢了。

他垂着眸子,睫毛下水汽氤氲,鬼使神差地想,在姜悟眼中,陈子琰好看,还是他好看?

姜悟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像是在评价一个商品:“殷爱卿,身上好多伤疤。”

殷无执条件反射地反驳:“这是男人的勋章,陈子琰有吗?

姜悟:“?”

殷无执:“……”

怎么会突然跟陈子琰攀比起来,这昏君一定又给他下药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脚步声靠近,齐瀚渺的声音传来:“太后慢点。”

“无碍,哀家一个人也可以,给使先去忙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昏君不知道是反应慢还是完全不在意,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文太后伸手推开了门,含笑的面容微微僵住。

殷无执一抬手臂,将衣服重新裹在了肩膀,但在那一瞬间,文太后还是看到了属于年轻人的富含力量的肌肉,以及上方遍布的,男人的勋章。

殷无执耳朵赤红,麻着脸抓着腰带,一时缠也不是,不缠也不是。

衣物披挂间,胸口与腹部的肌肉微微起伏,又很快被他抬手合拢遮蔽。

殷无执臊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文太后默默后退一步,静静地将门掩上。

殷无执飞快地整理好了衣服,看了眼昏君侧放在桌上的脑袋,呼吸急促,他强作镇定,豁然起身,抬步来到门前,又深吸了一口气,才低着头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