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只手鬼魅般的从他背后袭来,重重地将他按在桌子上,额角肯定青了一块。真够狠的,杰克心想着,吸了吸鼻子,温热的血从鼻腔中淌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脏弹在哪?”那语气十分平静,蝙蝠侠就站在杰克身后,高大而黑暗的身影笼罩了他。
杰克一点都不意外,他直起上半身,舔掉嘴角的血。他没往后看,更没有笑:“今天是6月几号?”
“我问你脏弹在哪。”
“你先回答我今天是6月几号。”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还是蝙蝠侠先打破寂静:“6月11号。”
11号。三天。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仍旧挺直着脊梁,仿佛蝙蝠侠不是站在他身后,而是坐在他面前:“我要看我的牢房的监控录像。”
身后传来的声音依然冷而平静:“根本就没有什么脏弹,对不对?”
“你耳机另一头的小鸟崽告诉你的?因为他没找到任何线索?”
“没有核材料失窃的资料,也没有线索。如果你手上真有那玩意,你会嚷嚷的让全世界都知道,然后拿着控制器到处发癫,而不是今天才轻飘飘地告诉我。”
“哈、哈。”杰克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他带着一张特制的铁质面具,下半张脸被固定住,下巴蹭在冰凉粗糙的金属上,一阵阵的疼。或许他现在的造型类似于《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不开玩笑了,苦着脸的啮齿类飞行动物,我想看我的牢房这三天的监控录像。我知道你能拿到,我需要你的帮助。”
蝙蝠侠从他身后走出来,沉默地坐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像不可逾越的漆黑群山:“理由。”
杰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能否信任蝙蝠侠,但毫无疑问,他需要他的帮助。
冰冷的面具紧紧贴着他的脸,转移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狂躁,他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会感觉到内心逐渐平静,这才睁开眼睛,对眼前的男人说:“蝙蝠侠,我不是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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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真名是杰克·内皮尔,曼哈顿大学毕业,在化工厂工作,我和我的妻子结婚几年,不久前她怀孕了——我给不了你证据,我记得的那些地名跟哥谭对不上,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存在,但我的记忆是这么告诉我的。”
“6月8号,我醒来后发现,我变成了小丑,然后你出现,击昏了我,我失去意识。再醒来,我在阿卡姆疯人院,而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在我本该昏迷的时间里,我曾经主动进食过,不是静脉滴注,不是流食,是被我自己嚼碎、吞咽下去的食物。而且,我在牢房的药瓶里发现了纸条。所以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想,验证它需要你的帮助,蝙蝠。我需要弄清楚我没有意识的三天,我的身体在干些什么。”杰克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他可能还活着,就在我的脑子里。”
“你的意思是,小丑人格分裂,而你是其中一个?”隔着面罩,蝙蝠侠没有任何感情表现,唯有露在外面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我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一个外来的灵魂,一段独立的记忆,还是疯子狂想出来的人格?”杰克平静地说着,“我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至少让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
“没有普通人经历了这些后像你一样冷静。”
“谁知道跟那个疯子共用一个大脑的我,能不能算是正常人?但我至少比小丑正常,我是这么觉得的。”
两人一时沉默,直到蝙蝠侠用手指在小臂上点了点,昏暗的待客室里亮起一方小小的、湛蓝的、漂浮的光幕,阿福或者小鸟崽总算把杰克要看的东西找到,并且通过蝙蝠电脑传输过来了。
监控录像是倍速播放的,右上角有时间显示。杰克面无表情,他跟蝙蝠侠一同看着这三天的录像,三天前——穿着拘束衣的小丑被丢进801室,他被捆得像个大粽子,而且双眼紧闭,看上去正在昏睡。然后是一段时间的睡眠影像,到了半夜,他睁开眼睛,面对自己的眼下的景况,面露惊诧,紧接着是若有所思,那张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的诡异笑容,令杰克毛骨悚然。
他又躺了回去,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像个孩子似的开心。辗转反侧,半睡半醒地到了白天,都没有异常的地方,小丑在他的牢房里走来走去,时而嘀嘀咕咕,时而玩他收集的小玩具,时而用嘴叼着蜡笔在纸上乱画,兴致勃勃,看着更像个小孩了。
但很快杰克和蝙蝠侠就发现了第一个不对的地方,从牢门外送进来的中餐的餐盘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瓶。而小丑吃完了饭,拿起药瓶倒出几片药,用水冲服下去。
“阿卡姆配发的精神药物是跟午饭一起送的吗?”杰克询问道。
“规定上是这样。”蝙蝠侠头也不抬。
“小丑就没吃过,对吧?”
“上一个叮嘱你吃药的医师被你咬烂了半张脸。”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强迫你服药了。
杰克下意识地磨了磨牙,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要给他戴上铁面具了:“我不是他。”
“……”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几片药并未让监控录像中的小丑有什么大的反应,这好像跟小丑的打算不太符合,所以他一整个下午都蜷缩在病床角落,满脸失落,委委屈屈地哼着滑稽的小调,宛如一只被雨淋湿的猫。
老天爷,他竟然还有点诡异的可爱。
第二天跟第一天并无大体不同,小丑的拘束衣被解开了,他从警卫那儿拿到了一支钢笔和几张纸,半跪着趴在床上画了一天涂鸦。
转变是在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发生的。
小丑跟前两天一样,吃饭,服药,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开始出现明显不适,他躺在床上,唇色惨白,手脚颤抖,一层层地出冷汗,仿佛被拔去了头的死蜻蜓。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发出嘶哑的□□,□□很快变成了惨叫,那几乎要穿过荧幕,刺破在场两个人的耳膜。叫声根本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反而像是某种濒死的大型动物的嚎啕,混乱中,没人分得清小丑是在哭还是在笑,或许两者皆有,因为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听着宛如笑声又像是哭声。
阿卡姆的工作人员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过来,他们没有开门,而是打开铁门顶端的一扇小门,领队取出麻醉注射枪,透过钢化玻璃的通风口,将一管镇静剂当做子弹射向他,注射器精准地扎在小丑的脖子上,残余的后坐力将镇静剂推了进去。
那群荷枪实弹的士兵眼见着他萎靡下去,竟然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真够惊人的,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竟然在害怕他这个瘦弱的精神病人,而且完全不掩饰这种恐惧,仿佛是狮群害怕垂死的羚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