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四天后。
不义蝙蝠侠在阿拉斯加南北部深处的太平洋铅矿中, 收到了莱克斯·卢瑟的消息。
四天前卢瑟给了杰克莱克斯集团遥感卫星群的访问权限,尽管杰克伪造了很多痕迹证明他是从外部入侵,而非从内部访问, 但这些日志显然没能完全骗过钢骨, 他对卢瑟的忠诚将信将疑。为了躲避风头,卢瑟必须低调, 但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 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发来通讯请求,属实让蝙蝠侠(们)感到惊讶, 不义蝙迅速反应过来, 开启了通讯器:“喂, 卢瑟?”
卢瑟开门见山:“小丑还活着。”
“什么?”
“你们的小丑,另一个世界的小丑, 他还活着。就在超人手上。超人不停地折磨他, 打断他全身的骨头,剥掉他的皮,缓慢地杀死他, 又一遍遍地用拉萨路池把他复活, 这样周而复始。他想证明小丑很清醒,根本没有疯,或者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想听他求饶。”卢瑟已经尽力言简意赅, “我希望你们把他带走,明天是露易丝的忌日, 超人一定会离开, 闪电侠——我们的闪电侠会协助你们”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儿:“卢瑟, 为什么你对小丑这么上心?”
卢瑟沉吟着斟酌语言, 好久才说:“蝙蝠侠,他在唱歌。”
“唱歌?”
“是的,唱歌,在被折磨的时候,他在一边笑一边大声唱歌,唱得……非常难听。蝙蝠侠,我现在很敬佩你,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在跟什么鬼东西战斗,我忍受不了他,一秒都忍受不了,跟他共处一室简直让人发疯。”卢瑟在通讯器另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歌我录了一点,你们可以听一听。”
屏幕上代表音频的折线剧烈的上下起伏,荡起一阵陡峭的波纹,卢瑟把录音文件传了过来,蝙蝠侠沉默着播放它。电脑里显示传来一阵电火花的噼啪声,紧接着有个鬼气森森的声音逐渐响起,夹杂着颠三倒四的疯狂笑声。歌声含糊、尖利而扭曲,像是一个被割去了半截舌头的男人,用指甲刮黑板似的嗓子在唱:
“当世界充满了忧患,当每则头条都尖叫着绝望。
当到处都是强/奸、饥荒和战争,当生活如此丑陋。
我有一件必然之事要做,我也将这秘诀传予你,
那总会使我放声大笑——
我会发疯,像一只被灯泡烫焦的虫。
只是发疯,有时口吐白沫,嚼嚼地毯。
先生,生活在软垫病室里妙不可言,它会把那忧郁都赶走*……”
(*歌词来自DC动画《致命玩笑》)
唱到一半,他乱七八糟的歌声忽然顿住了,转而传来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令人牙酸至极。小丑恼怒得很,喉咙里滚过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似乎是吐了几口唾沫,或者是血:“我说,超级疯子先生,你就不能有点礼貌,至少等我唱完了再说。”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铅矿安全避难所中一片寂静。
真是个魔鬼——众人确信在场的其他人全是同一个想法,小丑的歌声中没有恐惧,只有笑声。他像个魔鬼一样洋洋得意,几乎要跳起来手舞足蹈,比起自己被打断了骨头,他更在乎一首没唱完的歌。绿灯侠、绿箭侠和海王偷偷瞥了一眼蝙蝠侠,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是蝙蝠侠紧紧抿着嘴唇,冷硬得像一堵漆黑的墙。
一堵拦在小丑和普通市民之间的墙。
卢瑟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不同情他,我们的小丑杀了露易丝,而你们的——毫无疑问,他也一样邪恶,一样无药可救,甚至更甚。但你们得带走他,理由很简单,闪电侠也是这么想的:你们只想打败超人,把他关进红太阳牢房,而小丑想让他变得更邪恶,堕落得更深,更无可救药。超人已经疯得差不多了,再让他继续待在这,听他的笑声,听他唱毛骨悚然的歌,接下来疯的就是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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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有一家酒馆,在那儿我们举杯换盏,是否仍记得如何用笑声消磨时光*……”
(*歌词来自《Those Were The Days》)
当蝙蝠侠走进特别囚室时,穿着深紫色燕尾服的丑角正哼着小调。
他仰面躺在一张铁床上,神情好似正在沙滩上晒日光浴,如果忽略掉他手脚上沉重的镣铐,以及铁床上一层叠一层的干涸的血。他的礼服已经被血浸透,干成了一块坚硬的钢板。蝙蝠侠凑近了去看他,他两条细长的腿打了好几个诡异的弯,明显有多处骨折,死白的皮肤上全是淤青,而脸皮已经被整个揭去,红彤彤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眼角有凝固的血块。
“嗨!老伙计,一年半不见了,你有没有想念我?不好意思,我现在的样子有点失礼。”最要命的是,小丑竟然还神智清醒,他把那张跟医学标本一样的脸转过来,死命往蝙蝠侠身上怼,“我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经过我们两任小丑的精心教导,你的挚友,人间之神,美德和希望的化身,最正义的英雄,已经彻底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绿箭侠露出作呕的表情,转过了身。
蝙蝠侠沉默着解开他的镣铐,小丑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继续发出笑声:“但是,蝙蝠,最滑稽的事情是,无论我犯下多少罪,杀了多少人,无论有多不值得,你有多憎恨我,你都会救我,就像现在这样,你冒着被那个疯狗超人发现的危险来救我。不是因为杰克就在这里,而是因为你不肯承认我无药可救,你永远不放弃希望——而这,这才是笑点。”
蝙蝠侠没理他。
小丑吐出几口血,血里掺杂着破损的内脏碎片:“我向你保、保证,蝙蝠……这一切还能更搞笑!现在抱我去拉萨路池吧,喵喵喵。”
“杰克呢?”
“睡的正香呢,梦里大概正在发愁怎么堵墙上的洞——哎呀,可真是的,你总是不笑,真令我难过。”小丑颤颤巍巍地抬手,触碰对方的脸,他看上去生龙活虎精力过剩,实际上他已经垂死。肺里全是淤血,心脏也在失血中逐渐衰竭,他一边笑一边咳出粉红色的泡沫,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蝙蝠侠的嘴上画了一道上弯的弧线,红色的笑脸,“干嘛这么严肃?笑一笑啊。”
血液从笑脸上淌了下来,顺着下巴滴落,蝙蝠侠说:“灯侠。”
在一旁听小丑唠叨了好久的绿灯侠终于松了口气,用绿灯戒指变出个巨大的铁钳,抓着小丑的衣领,把他丢进亮绿色的拉萨路池。小丑还尖叫了一声:“把我的脸皮一起丢下来!”
眼看着那一池绿水起起伏伏,蝙蝠侠忽然产生了错觉,好似那不是拉萨路池,而是将ACE工厂的化学药品,他又一次看着小丑被跌了进去,这池绿色的羊水中又将孕育全新的邪恶灵魂。一切都何等熟悉,命运只不过是一个循环。绿灯侠站在旁边,显然没意识到他的伤春悲秋,而是用手拍了拍蝙蝠侠的肩膀,问了卢瑟曾经问过的问题:“蝙蝠侠,你一直以来在就在跟这鬼东西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