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说话能哈出白气,晨间地面开始起冰,穿多少都不嫌多,明天就是冬月,到了腊月,离年就不远了。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外面会开始慢慢松懈下来,清炕底糊窗户,百姓们开始准备过冬,商户们盘点买新清库房,等待本年度最后一波年货旺季,官差们也不如往日紧绷,能找个暖和地方躲躲懒就躲躲懒。

一些流言便在北镇抚司上下盛行开来。

“……诏狱那位叶小少爷,听说了么?不仅有了锦衣卫的牌子,穿上了特别量身定制的战裙,还被指挥使戴上了特殊手铐!”

“嘿嘿……别人的手铐是铁链子,又重又沉,哗啦啦拖在地上老长,这位少爷可不一样,娇气的很,哪能用那么凉那么硬的东西,是指挥使特别给做的,金丝绞的,细细一根,精致又好看的金镯子!”

“对对对,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纯金的,和那白生生手腕一衬,比外头大姑娘小媳妇腕子上的还好看,还坠了三颗小铃铛,也不知拿什么东西做的,动一下就响,可清脆了,离老远都听得见!”

“听说指挥使还亲自写了娇少爷的名字,刻在了那小铃铛里……”

“这样的金镯子也不止一个,手上有,脚腕子上也有……”

这还得了?自指挥使到了这北镇抚司,行事风格那叫一个辣手无情,铁面无私,什么时候有过半分柔软?这位娇少爷不一样啊!能让指挥使这般殷勤,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所有人都提醒自己,私底下注意着点。

北镇抚司任务量很大,锦衣卫很多,每个人熟悉擅长的领域并不一样,有些离诏狱近的,消息灵通些,心中自有思量,别人提起时,讳莫如深,有些人离得远不知道,可有些事经不起琢磨,经过这一遭,谁不知道指挥使边连破大案,又立了功,最大的功臣么……

几乎上上下下的锦衣卫,全都认识了叶白汀。

不认识的,赶紧找个机会轮个值替个班,特意进去诏狱看一眼,认认人,别哪天大水冲了龙王庙,瞎了眼办错事。

一时之间,叶白汀的牢房成了‘远近闻名’的打卡点,认识他的人,可比他认识的人多了去了。

锦衣卫和狱卒们就算说闲话,也知道收着些,犯人们就不一样了,诏狱里头也有各种小故事流传。

“听说了么?那娇少爷,成了指挥使的人了!”

“心尖尖宠,命根根要,一天都离不得!”

“哪怕知法犯法,也给人整了个锦衣卫身份牌牌,还戴上了小镯子!你们是没看见,那小镯子金灿灿,沉甸甸,还栓了小铃铛,不管他到哪,指挥使都能逮到,保证离不了身边!”

“嘿嘿……那小镯子可不止一个,听说有一整套,七十二个,从粗到细从大到小,套哪里的都有……要不说还是指挥使会玩呢……”

“娇少爷还能随时走出诏狱,时间不固定,知道去干什么了么?”

有人笑的意味深长,有人各种犀利猜测没到点上,被人摁着骂了一顿蠢货——

“指挥使是什么人?锦衣卫首领,工作不分日夜,哪里有固定的休息时间?娇少爷出去的时候,自然是他有空的时候……”

“是去干那事了啊!”

“姓柴的算什么,这诏狱以后谁能横着走,都知道了?”

有那曾经位高权重的文官给大家仔细分析——

“知道自古以来,朝廷里什么人过得最好么?”

“什么人?”

“奸妃啊!这都不懂,先帝时尤贵妃那排场还不能让你开个窍?这什么风都不如枕头风,你想过得好……就得抱大腿,懂了?”

“懂了,娇少爷从现在开始就是奸妃,咱们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以后平步青云鸡犬升天……苟富贵,勿相忘!”

诏狱风向肉眼可见的改变,犯人们只要有机会,就会想凑过来和叶白汀说句话,有时甚至为了这个说句话的机会,都会私底下先打一场,谁赢了谁上。

这就有相子安发挥的地方了。

相师爷俨然成了少爷代理人,话术一套又一套,能把你说的云里雾里,都不知道自己是招呼打成功了,还是被拒绝了,但只要话说的没那么死,就是有操作空间!所有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高兴的,因为没有被不礼貌对待么,没有被不礼貌对待,就是被看重的,以后机会多着呢!

秦艽在旁边听着,白眼翻出天际,要不是手里面有肉,还托少爷的福,弄来了口酒,他怕忍不住要揍人。

别人说闲话不可能当着正主的面,叶白汀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说了什么,但风气的改变,明显的感觉到了,大家这么热情,直接把越狱的事压下去了呢。

柴朋义是死了,但这件事绝对没完。柴朋义不算彻底的蠢货,却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凭他一人,未必能架的起这么大一个盘子,他背后一定站了人。

只是这个人心思深,太谨慎,藏的太严实,绝不会贸贸然出来,想找出来,必也得花大心思,大量的时间。

叶白汀倒是不怕事情琐碎复杂,他只是在想,这个人和仇疑青要找的人有没有关系?越狱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诏狱所有在押人犯名字都是在皇上面前过过的,进来的大都是官身,品级还不会太低,这里的人犯越狱出去,可不算有前途,不能当官了,没有以前的权势,哪怕改名换姓重来,也绝对走不上以前的路——这里又没有高超的整容换脸技术。

所以何必呢?

你要真这么厉害,心机手腕一样不缺,能在北镇抚司诏狱,锦衣卫的地盘搅风搅雨,逃出生天,不如和外面人脉恢复联络,给自己翻个案,堂堂正正出去,不比像老鼠一样偷偷活着好的多?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是没有答案的,叶白汀心中有数,倒也不急,慢慢看着,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太知道自己的用处在哪里,即使在外面有了小房子,也并没有天天在外面,诏狱牢房,才是他发光发热,短期内具有核心竞争力的地方。

不来,怎么探到新信息?

仵作房也得常去,那边时不时就会有新尸体,新案件,老仵作商陆对别的事漠不关心,对本职工作相当热情,对他的‘新知识’也很热情,时不时碰撞一二,总会有新的火花和认知。

“怪无聊的……对面的兄弟,吹个曲儿?”

相子安最近忙的不亦乐乎,稍微闲一会儿,就无聊的想找乐子,看向对面牢房的石蜜:“在下给你说段书,保证精彩绝伦拍案叫绝,不行学个鸟叫也可以——您也秀一手?”

师爷号称涉猎广泛,什么都略懂,琴棋书画是基本盘,样样都会,可碰上行家,这‘样样都会’就水了点,尤其石蜜学的就是乐,启蒙老师是名震天下的义母紫苑,自己又转去了江南投名师苦学,几乎只要是乐器他都会,不是乐器……随手拾片别人不小心带进来的树叶,也能吹个漂亮的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