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少爷学坏了
李瑶一身素缟,鬓边耳际簪着白花,眉眼笼着轻愁,和极瘦的腰肩相衬,和往常一样,很有股特殊的可怜气质。
可叶白汀几人都知道,她可能在别人眼里处境仍然没那么好,但她自己早已不是这么认为,她会动用所有智慧和力量,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娄凯死的那一晚,你看到凶手了,是么?”
叶白汀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李瑶的表情,李瑶眼睑快速颤动了一下,只片刻,便道:“没有。”
“那是豆腐脑摊的夫妻撒谎了?”叶白汀翻着案几上的口供,“就是你常去光顾的那家,正好在那过夜过后的晨间,有个大单要做,夫妻俩起得比平时更早一些,以往寅时中起床干活,那一日未至寅时就起床了,第一批豆腐脑出锅的时候正好是寅时中,而那个时候,你已经在他们家门口了。”
“时间往前推,你的确整晚在家,没有出过门,但你起的很早,因为要买第一茬豆腐脑,你路过了案发现场,看到了凶手出来,但你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锦衣卫报丧,通知你娄凯死了,就死在你不久前路过的小院子里……你才瞬间明白,你碰的那个人,杀了娄凯。”
李瑶垂眼,表情非常安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白汀继续观察着她的表情:“但你不能说,因为杀人的这个人,救过你,是么?她不但之前救过你,这次还帮你杀了你丈夫,让你的生活得到解脱,你很感谢她,所以要保护她,对么?”
“从没听说过,谁帮人是这么帮的,我帮你,就是要帮你杀了对你不好的人?那天底下对我不好的人多了去了,凶手怎么不都杀了?”
李瑶眼瞳沉黑:“既然锦衣卫办案不看证据,全靠猜的,那就随便你说喽。 ”
反应这么激烈……
叶白汀便知道,这个点戳中她了。
“锦衣卫走访过你的街坊邻居,大家都说你以前性格有些沉默,不爱说话,近日表现却不像,你遇到了什么事,因何改变?”
“我变成这样不好么?”李瑶火气被撩了起来,压不下去,连声音都变得讽刺,“叫你们看不惯了是么!”
申姜按着刀柄,目如铜铃:“北镇抚司堂前,安敢放肆!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许多嘴!”
李瑶抖了一下,咬了唇,没敢再说话。
叶白汀一点都没计较,反而语带鼓励,温言道:“我欣赏每个人的变化和成长,女人如此,男人亦如此,你因经历常年丈夫家暴,对体格强壮,凶一点的男人仍然下意识畏惧,可面对我这样的,你已经可以勇敢表达自己的情绪,不管嘲讽还是怒骂……我很为你高兴,也祝福你以后一路都好。”
他说的这么真诚,表情半点不掺假,李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手指绞了绞帕子:“妾身知道锦衣卫办案辛苦,也没有想骂人……”她大着胆子瞪了叶白汀一眼,“还不是你不老实,想诈供!”
说完也不敢看仇疑青,自己小声嘟囔了一句:“长得这么俊这么乖,去哪里不好,偏到北镇抚司来,被人诓着学坏了……”
申姜同情的看了指挥使一眼。
仇疑青:……
叶白汀又道:“我比较想了解的是这个过程,是生活中哪种意外的出现,让你改变了?谁给了你鼓励?你为什么不再害怕,只是因为娄凯死了,你彻底解脱了?”
对方只说娄凯名字,没说‘你丈夫’,让李瑶内心有些舒服,她不想回答,又觉得不太礼貌,便缓声道:“是我自己觉得,不能那样过日子了,还有我的女儿……她已经长大,到将要懂事的年纪,我不能教那些东西给她。”
叶白汀:“容凝雨刚刚来过,我们已经问过话。”
“我知道。”李瑶抬头看他,似不明白为什么说这个。
叶白汀眼梢微肃:“她口供说,曾在江南,你被掳时,她救过你。”
屏风后,容凝雨一怔,再一侧头,就对上了马香兰的双目,二人眼里的领悟一模一样:看吧,又在瞎说了。
“才不是!”
李瑶情绪有点激动,不过只是瞬间,这点激动就消失了,她眉眼平直,帕子按了按嘴角,声音也平静了下来:“哦,我倒忘了,她倒也帮过我。”
叶白汀注意着她表情里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个人帮了你很多次,可不仅仅是提东西,她救了你的命,杀了娄凯,你感恩,也因终于脱去了枷锁,敢于站在人前发声,你逼着自己,急切的改变,再难也要扛着压力,硬着头皮往前站,因你觉得,你必须要保护她,是么?”
李瑶抬头,勇敢的对着叶白汀充满探究的眼神:“若一切真如你所言,这个人那么厉害,连杀人都不怕,哪里用得着妾身保护?”
叶白汀:“那日清晨,你当真没看见凶手?”
李瑶:“没有!”
叶白汀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信息卷宗:“鲁王世子死的这日呢?”
“他死,同妾身有什么关系?”李瑶皱了眉,“当时外子死了,妾身日夜守灵,外面发生了什么,妾身并不知晓。”
叶白汀:“是么?那怎么当晚有人看到你背影,在鲁王府附近出现?世子刚好在这一天遇害,难不成你们有私约?”
“谁跟那种下三滥的男人有私约!”
李瑶没怎么犹豫,就说了:“那夜妾身的确出了门,但不是去鲁王府,也没什么私约,只因女儿发烧,迫不得已,大晚上的,妾身也得跑一趟,敲开医馆门拿药,因一路上没怎么遇到人,也跟案件没什么关系,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妾身便没说,如若锦衣卫不信,可去问医馆查证!”
这倒不必,因申姜走访时已查到了具体信息,她的确去医馆求了药。
叶白汀又问:“郑红春骚扰过你么?”
李瑶点了点头:“鲁王府挂白那日,你们不是都看到了?”
“之前呢?”
“也有,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
“他死后的那日清晨,你也起来的很早,换过衣服,出门买豆腐脑。”
“是,还遇到了您和指挥使,”李瑶微笑,“妾身爱干净,每日都要更衣,不可以么?”
叶白汀问:“你对娄凯观感如何,我们都知晓,为什么要特意出去这一趟?真是为了给他买吃的,还是——有意给自己身上加一道嫌疑,好分散我们注意力,拿不准凶手是谁?”
李瑶垂眼:“妾身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白汀:“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知道郑弘春已死,是么?”
李瑶:“这个消息,难道不是你们直接通知给妾身的?”
“你很聪明,即便你事先不知道,我们找到你,你也该知道自己有嫌疑了,这个时候,不但不为自己辩解,为这桩命案加上一个嫌疑人还不够,还刻意说起盛珑的故事,拉她下水,引导锦衣卫去查盛珑……”叶白汀话音微缓,似给对方一个思考时间似的,“为何要这么做?你有意陷害盛珑,还是联合她——帮某个人处理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