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你们才不配
潜龙在渊,必飞九天。
龙之一字,在这个时代有非常特殊的象征意义,除天家皇族,谁人能用,谁人敢用?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宇安帝在位,政权稳固,人心渐拢,将来大有可为,他还很年轻,皇后要下个月才娶,宫中没有妃嫔,也没有小皇子,这个‘潜龙’是怎么回事?
‘潜’之一字,意思相当微妙,藏起来的,隐在水下,不为人知的……
怎么想都很意味深长,难怪侯府对此讳莫如深,什么都不肯说,这的确不是一般的秘密,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你在为谁做事?”叶白汀看向老侯爷,眉目锐利,“宫中之人,用不到‘潜’这个字,我猜,这个人在外面,对么?”
仇疑青就很直接了:“你的主子是谁?流落在民间的皇子?”
语毕,厅堂鸦雀无声,没一个人敢说话。
这几封侯府与别人的‘密信’,是仇疑青亲自翻出来的。
从查木菊花渠道开始,他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应玉同是个声色犬马,什么花样都敢玩的人,但他的圈子固定,本身也有出自侯府的骄傲,太低层次的东西不会用,木菊花这种自番邦传来,有特殊隐意的东西,他怎么会知道,并专门去买的?
局是蔡氏设的,方向是蔡氏引导的,但蔡氏不可能事事安排的仔细,让别人在选择上有一定的自主权,才不会发现自己正在被操控,各种证据也显示,蔡氏对木菊花,并不熟悉。
应玉同从何处得知的木菊花?他身边的环境,什么人讨论的信息,他有可能接收到?
仇疑青拽着这条线,慢慢的,竟然又查回了侯府……有些事太过匪夷所思,且事关重大,未有确切证据时,他不能同任何人说,一点暴露的风险都不能有。
“你们在外面找到了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觉得他才是我大昭正统,想要支持他造反?”
此话一出,房间更加寂静,气氛也紧绷了起来。
“你们给自己挑了个主子,宣誓效忠,也没忘了多个心眼,留个退路,你们之间来往密信按规矩阅后即焚,但比较关键的几封,你留了下来。”
仇疑青看向老侯爷:“你想的很好,如若之后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还有反水告发的机会,给自己保条小命,万万没想到,这些信被徐开偷走,成了徐开保命的东西。”
徐开帮助世子,处理善后,是从六年前开始,可在那之前,他在府里就过得风生水起,很顺利了,他保命的东西,自然是从老侯爷这里得到的。
密信丢失,对老侯爷来说是个致命的坏消息,一旦这些信件被发现,要他死的不仅仅会是当今圣上,还有他才挑选好,效忠的贵人主子——都跟你说了规矩,阅后即焚,为什么没烧?
所以他非常着急,一边安抚徐开,不敢动他的同时,一边动用手里的力量,悄悄的,不着痕迹的寻找,可惜徐开太会藏,他一直都没有找到。
人死了就不一样了……活着时忍的住,不去藏宝地看一眼,死之前呢?
徐开死后,他加大了寻找力度,可再怎么加,都是在暗里搞小动作,仍然不敢声张,到明面上来。锦衣卫就不一样了,身为指挥使,接管了这个案子,仇疑青可以找的大摇大摆,翻的肆无忌惮,动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布天罗地网,当然比任何人都先找到。
“与这些信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封遗书。”
随着指挥使的话,申姜把遗书取来,展开,给所有人看。
这才是真正的遗书,对案件来说没太多有用的信息,写的大都是想对应白素说的话。
徐开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杀过人,埋过尸,为老侯爷不知做过多少脏事,他只是个下人,奴籍,一辈子的路抬眼就能看到头,本不该对大小姐心生妄念,但他忍不住。高高在上的嫡小姐,侯府最尊贵的姑娘,给他一个眼神,他都能为此雀跃不已。他想要占有,想要更多,想要更久。
他知道大小姐并不喜欢他,觉得他下贱,人丑,不配,嫌弃他的粗鲁,可他不愿退,被嫌弃,被厌恶也没关系,他还是想占有她,他就是喜欢她,重来一回,他仍然会这样选择,他就是要强求,所有他不配的东西,他不配的规矩,他都要强留!他不怕死,只怕死之前,没有痛痛快快的,照自己想要的活法走一遭。
他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圆满,规矩不允许,侯府不允许,应白素自己也不会允许,他什么话都不会和应白素说,让她觉得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坏人挺好的,死也一个人死,并不遗憾。如果有来世,他仍然希望遇到应白素,不管是哀求,是强留,还是终于能把她关起来,锁在自己身边,他都想再看到她,碰触到她的手……
应白素指尖微微颤抖。
她是侯府嫡长女,曾是满京城闺秀最羡慕的姑娘,有过最好的年华,也终于从珍珠变成鱼目,成为丈夫和婆婆都嫌弃的女人,一天天枯萎苍老,孩子也夭折了。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被人期待的,从来都不喜欢这个世界,厌恶别人,也厌恶自己,想要抵抗,又不知从何开始,也舍不得身边富贵的衣食享受,死,好像也不至于,一直浑浑噩噩,连迷茫,都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么。
家里的事,她其实很多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到,从来不感兴趣,只是觉得没意思。她礼佛,却并没有求佛祖保佑,她其实并不信,只是没别的事情可做,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
她也一直,都不喜欢徐开。一个下人而已,也配肖想她?她只是想寻刺激,想让父亲生气,却不得不替她忙前忙后包庇,她想给这些人添麻烦,让他们记住,侯府里还有她这一号人!
她想让自己痛快,可一直都没有找到痛快,好像日子怎么过都痛快不了,哪怕到了这时候,她嫌弃了徐开很久,不止一次恨不得这男人死了,现在人真死了,留下这样的信,她也没有很舒服,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感。
为什么……她想不通。
安静厅堂里,仇疑青凝肃低沉,带着威压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你们父子,是想本使继续问凶案,还是问问这些信?”
问案子,还是密信?
两害相较取其轻,当然是凶案了!
老侯爷深深叹了口气,看向世子:“府里乱成这个样子,你让为父很失望啊。”
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糊弄过去了,老侯爷话中暗意非常明显,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
世子眼皮颤了一下,良久,才涩然道:“不错,人是我杀的。”
招了!
叶白汀悄悄冲仇疑青竖了大拇指,仇疑青微微颌首,那边申姜明白,给了一边记录文书一个重点眼神——好好记,一个字都别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