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容钰,你真的能做到不闻不……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容威心思不深,第一反应自然是疑问。
蹲在墙角处的那人,赫然便是应该在将军府的魏瑄。
如果是无意中抱错了孩子,那两家人即便门第相差,但或许也有可能偶尔走动。但二十年前,却是顾氏故意换了孩子,长乐郡主恨死了容家,自是不可能再与容家有任何交集的。
若不是因着容钰,容家人本应该死!
因此自从回到将军府后,魏瑄便再也没有来过。
甚至……这些日子以来,她连将军府的大门都没有迈出去过。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便是魏瑄本人都有些不明白,只是等她回过神来时,竟已经回到了这个她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自将军府真假千金一事曝光后,首当其冲的便是魏家。毕竟,这对于将军府和长乐郡主来说,这是一桩极其没脸的丑闻。
即便知道这事儿早晚会传出去,可等到真的到了这一日,依然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
长乐郡主于魏瑄而言,是个与顾氏完全不同的母亲。
她高贵优雅,一颦一笑都透露着尊贵,甚至皆可入画。魏瑄每次面对母亲时,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惶恐。
在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中,如长乐郡主这般的,乃是她一生也触碰不到的贵人。
而如今,这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贵人却是她的亲生母亲。
在被接回将军府的途中,魏瑄曾幻想过她亲生母亲的模样,也曾憧憬过回归后的日子。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母亲竟是那样一个高贵美丽的人。
她们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生母女,可站在母亲的面前,魏瑄却有一瞬间的自惭形秽。
身世一事彻底曝光于人前,母亲发了很大的火。
魏瑄害怕,却又担心。气大伤身,她想要让母亲开心一点,不能气坏了身子。可是她什么也没有,便是身上的东西,也皆是母亲所赐。
她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予母亲?
她思索了很久,终是鼓起勇气进了小厨房。
自她十五岁后,容家一向是她下厨。许是在这一道上颇有天分,魏瑄在厨艺上的进展很快,她五感灵敏,且又细心,在顾家村时,她的厨艺便是远近闻名的。
女儿家的女红与厨艺是非常重要的,容家家境一般,当初魏瑄能与秀才订亲,主要还是因为她实在够优秀。
尤其是厨艺,更是出挑。
魏瑄也喜欢下厨,因此更是用心钻研。
但回到将军府后,平日里锦衣玉食、仆妇伺候,根本没有她下厨的机会。将军府上可养着好些个厉害的厨子,其中不乏名厨。
魏瑄尝过他们的手艺,心中其实是有些低落的。
今日,她好不容易完成了师傅们布置的任务,得了一点空闲时间,见母亲食欲不振,便起了亲自给母亲做膳食尽孝的念头。
她比不上那些有传承的名厨们,但胜在心思灵巧,在厨道上很有些巧思。
在大菜上,她与那些名厨没得比。但是却可以做些糕点,魏瑄瞧着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好,心思一动,便准备做个桂花栗粉糕。
桂花香醇,栗子软糯清香,合在一起口感味道极佳。
可她忘记了,这里再也不是顾家村,而她更不是在容家了。
桂花栗粉糕于容家,乃是奢侈的美味,于顾氏,她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儿。可于长乐郡主,这却是——
“你给我跪下!堂堂将军府的千金,本宫的女儿,魏瑄,你身上流着魏家,甚至皇家的血!”那盘她精心准备的糕点被重重挥落,撒在地上。她的母亲面色铁青,看着她的眼中全是失望,“你怎么可以操持这些贱业?!”
“是我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府里那么多厨子,难道还不够你吃的吗?!魏瑄!”她的亲生母亲一字一顿的道,“厨房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若是这般闲,那就给本宫去练武场。这里是将军府,你该想的是怎么在战场上成就一份大业!”
“你记住,你要做的是将军,不是下贱的厨子!”
贱业。
原来于将军府的门第来说,厨子,不过是份贱业罢了。她真心热爱的东西,在母亲的眼里,是耻辱。
魏瑄跪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地上的冷意刺骨到了极致,生生冷到了她的心里。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你怎么就这般不成器?当初容钰不到十岁,便能拉开两石的弓,而如今,你学了这么久,却是连骑马也还没学会!”
“魏瑄,你让本宫真失望。”
是啊,在母亲的眼中,在将军府中,她这样一个连骑马也学不会的,许是就是个异类和废物吧。
哪怕长乐郡主掩饰得好,可魏瑄却分明察觉到了她的后悔。
后悔?
而她,又在后悔什么呢?
魏瑄被罚跪在魏家祠堂两个时辰。
祠堂里,摆满了死去的魏家人的牌位,有魏家的先祖,也有她的生父以及叔伯堂兄。他们每一位都是将军,都是大周的英雄。
长乐郡主让她跪在这里,便是要让她明白,魏家人该做的是什么!
也让魏瑄明白,她做得事有多么让魏家丢脸!
魏瑄不知道这两个时辰是怎么度过的,当刘嬷嬷红着眼来告诉她时间到了时,她仿佛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的喊了一声,“嬷嬷。”
“哎,县主,两个时辰到了。”见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刘嬷嬷忙上前扶住她。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而已,对于魏家的人来说,这或许连惩罚也算不上吧。
可她,却差点站也站不住了。
刘嬷嬷注意到她苍白的面色,忙心疼的道:“县主该饿了吧?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您一会儿可要多用点。”
魏瑄没有回她的话,只问道:“母亲如何了?她消气了吗?”
“县主,您……别多想。”刘嬷嬷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道,“郡主只是今日心情不好罢了,她不是有意向你发火的。她其实也是很疼您的。”
“您是郡主唯一的孩子,她之所以对您那么严厉,不过是望女成凤罢了。”刘嬷嬷叹道,“她罚您在祠堂里罚跪,她心里也不好受的。”
“……我知道。”
半晌,魏瑄才垂眸柔柔的回了一声,只是声音极低,低到一不小心便听不清了。
见此,刘嬷嬷只觉得心里如火烧一般,又疼又难受。
魏瑄虽然才会将军府不久,但是她温柔善良、细心体贴,是个极讨人喜欢也让人心疼的姑娘。
只是……这是将军府啊。
而郡主,要得也不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儿。
她看着面前这个小脸泛着苍白的姑娘,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另一个小姑娘。外人皆是羡慕将军府的门第高贵,可谁又知道,要成为一个将军,又该付出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