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这人影蹑手蹑脚地到了栖凤殿角落处的一矮几前,费力地搬开矮几,而后低下身去,叩了叩墙面。

墙面内设有机关,这般一叩,其上的一块砖石旋即打开了,露出里头的一截引线。

她颤着右手从衣袂中取出火折子,轻轻地一吹,隐约的火星子立即变作了扎眼的火苗。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方才将火折子凑近了引线。

然而,由于她的右手颤抖得过于厉害,火折子不慎跌落于地,致使火苗熄灭了。

见状,她心急如焚,慌忙拣起火折子,又吹了吹。

许久后,这火折子终于再次生出了火苗来。

火苗摇曳,将她的影子映于墙面之上。

她额上尽是汗水,屏气凝神,右手却颤抖得更为厉害了。

火折子颤颤巍巍地凑近了引线,引线霎时间被点燃了。

她怔了怔,丢弃火折子,拔足奔出了栖凤殿。

再过片刻,这栖凤殿底下所藏的引线便将引爆埋于寝宫底下的火/药。

栖凤殿离寝宫太近了些,十之八/九会遭到波及,她须得尽快离开,以免活生生地被炸死。

出了栖凤殿后,她因为过度惊慌,足下踉跄,直直地倒下了身去。

此时,万籁俱寂,她生怕被人听见动静,顾不得喊疼,立刻站起身来。

她未及站稳,一抬眼,温祈赫然钻入了她眼中。

温祈面如皎月,气若霜雪,并未束发,衣袂与发丝齐飞。

她强作镇定地道:“更深露重,皇后殿下何以在此?”

温祈不答反问:“赵太妃又何以在此?”

——此人正是不久前才结束禁足,重获自由的赵太妃。

赵太妃答道:“本宫今日心口发闷,出来透透气。”

温祈似笑非笑地道:“赵太妃为何要特意来距羽落轩甚远的栖凤殿透气?又为何频频后顾,后头有何古怪?”

“本宫……”赵太妃唯恐自己被炸死,无暇作答,急急地掠过了温祈。

岂料,仅仅十步后,她便被突然出现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温祈迤迤然地行至赵太妃面前,佯作恍然大悟地道:“本宫知晓了,赵太妃害怕被炸死,才频频后顾,至于后头的古怪自然便是引线了,而那引线所连接的火/药则埋于寝宫底下,只需点燃引线,本宫与陛下便会尸骨无存。”

赵太妃急声道:“皇后殿下既已知晓此事,还不快些放本宫走!”

温祈失笑道:“本宫知晓此事,便须得放你走么?”

赵太妃急欲突出重围,非但未成,反而被一侍卫推倒于地。

她瞪着这侍卫,堪堪站起身来,竟然发现自己的左足崴了。

温祈淡淡地道:“本宫较你惜命,本宫都未走,你有何可惧怕的?”

赵太妃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温祈的圈套,温祈事先知晓寝宫底下埋了火/药,怎会任由火/药爆炸?

温祈居高临下地瞧着赵太妃道:“你是要自己从实招来,亦或是要本宫刑讯逼供?”

“本宫要见陛下。”赵太妃仗着自己曾施恩于丛霁,奢望丛霁能饶她一命。

温祈含笑地道:“本宫执掌后宫,你之生死,皆由本宫定夺,全无陛下置喙的余地。”

温祈这一席话可谓是大逆不道,赵太妃瞥见丛霁向着此处走来,告状道:“陛下可听见皇后殿下所言了?”

丛霁颔首道:“自然听见了。”

赵太妃撺掇道:“陛下容许皇后殿下如此放肆么?”

“有何不可?”丛霁到了温祈身畔,执起温祈的右手,印下一吻,“梓童所言半点不差,这后宫皆由梓童定夺,朕全无置喙的余地。”

赵太妃一惊,继而谈及陈年旧事:“陛下可记得本宫曾在淑妃那儿为陛下说过情,亦曾自丛霄手中救过陛下,还曾救济过陛下?不然,陛下与公主或许早已饿死了。”

“朕当然记得。”见赵太妃面露喜色,丛霁不留情面地道,“但那又如何?朕将你封为太妃,赐你锦衣玉食,并未怪罪你私藏金步摇,害得露珠儿多年精神不定,足以报恩了。”

——原本如赵太妃般,与冷宫弃妃无异,且无一儿半女的妃子,根本不可能被封作太妃。

温祈不解地道:“纵然行迹败露,未能成事,可你曾试图谋害陛下与本宫的性命,这乃是铁铮铮的事实,你为何认为陛下会宽恕于你?”

“本宫……”自是因为丛霁乃是她惟一的救命稻草,但丛霁显然与温祁夫夫同心。

赵太妃一时语塞。

温祈唤了称呼:“赵氏,你尚未回答本宫的提问,你是要自己从实招来,亦或是要本宫刑讯逼供?”

赵太妃被迫道:“本宫从实招来,莫要对本宫刑讯逼供。”

温祈语含讥讽:“本宫洗耳恭听。”

“二月二十五,丛霰命人传讯于本宫,要本宫去吹雪殿见他,本宫听说丛霰病入膏肓,不知他有何图谋。本宫左思右想,猜测他或许一直隐瞒着与雪鹃有关的一些事,他或许自知命不久矣,大发善心,决定向本宫坦白。

“本宫紧赶慢赶地去了吹雪殿,见得丛霰,他竟是要本宫将藏于栖凤殿的引线点燃,以炸死陛下与皇后殿下,本宫若是答应,他便会将毒死雪鹃之人交由本宫处置。”赵太妃叩首求饶,“本宫爱女心切,以致于鬼迷心窍,今日才会犯下此等弥天大罪,望陛下宽恕。”

丛霁扬声道:“阿霰,赵太妃所言是否属实?”

赵太妃又是一惊,一抬首,果然见到丛霰被侍卫从暗处押了出来。

昨日,丛霰正好眠着,密室陡然遭人闯入,他被惊醒了。

来者不由分说地将他绑了起来,他便知自己的计策已被丛霁所觉,再无回天之力。

闻言,他否认道:“二月二十五那日,我并未命人传讯于赵氏,是赵氏自己来了吹雪殿,赵氏道只消我告诉她是谁人毒死了雪鹃,无论何事,她都会为我办到。”

赵太妃瞪着丛霰,气急败坏地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丛霰笑道:“我所言乃是事实,一字不假。”

丛霁不再追究此事,转而问道:“阿霰,朕有七件事不明,你可否为朕解惑?”

“皇兄若能临幸我一回,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丛霰见丛霁目露惊色,舔着唇瓣道,“我垂涎皇兄已久,死到临头,却未曾尝过皇兄的滋味,死不瞑目。”

他此言并非故意恶心丛霁,他不过是将他这些年隐秘的心思告知了丛霁而已。

丛霁何曾想过丛霰对自己怀有如此龌蹉的心思?顿觉恶心,矢口拒绝道:“朕并无与兄弟乱/伦的癖好,你既不愿为朕解惑,朕便将你交予李罄审问。”

丛霰自然听闻过李罄之恶名,李罄其人实乃丛霁手下最为得利的酷吏,善于用刑,曾有囚犯被李罄变作了一滩肉泥,骨头一根也无,却迟迟咽不了气,直到那囚犯将所知之事全数交代了,李罄才大发慈悲,送其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