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霄玉殿(十)(第2/4页)
言卿看她:“但你却在这等我?”
镜如尘微笑说:“白潇潇能力再大也大不过上重天,我不急于此。路过此地,想着你今日可能会出来,就停下了。看来我没猜错。”
言卿抿唇,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眉眼的风流邪气便变成深冷戾气,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但是镜如尘好似并不在意这些,她说:“言卿,你知道谢应百年出关之时雪停了吗?”
言卿说:“知道。”
镜如尘:“霄玉殿的雪是天道秩序所化,雪停了代表了什么,我想你我都清楚。”
言卿出神了会儿,垂眸说:“我现在清楚,无比清楚。”
霄玉殿雪停了,意味着忘川的苏醒,也代表着天道的苏醒。
镜如尘往前走,裙裾之下银色流光浮动,她缓缓道来:“言卿,我是镜如尘是双生子,我们之间虽然有一盛一衰的诅咒,但是某种意义上我们意念是相通的。在她死后,我想了很多,魇到底是什么?从最开始的病、到诅咒、到神的恶念、到人的恶念。”
“恶念积攒过多,就会在识海深处化为魇。镜如玉有魇,可是紫霄也有魇。我知道镜如玉并非好人,可是紫霄呢?”
“紫霄一生所杀都是奸恶之人,哪怕是为镜如玉利用的那些年,也会查明一切才下手。他这样的人,如果都说被魇所控——我和你,和万万人,谁又真能肯定自己不会有入魔的一天。”
言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魂丝。他听完镜如尘的话,才哑声道:“你想问什么?”
镜如尘听他质问神情呆了一秒,随后在风雪中悠悠笑开。
她回视言卿,但是眼里却好似笼着一团茫茫的雾霭:“因为这世上所有人都告诉我,人被魇操控的时候,是没有理智没有七情六欲的。可是镜如玉在汀澜秘境中扑了过来,她替我扛下了赤灵天火、扛下了坍塌的天壁。我知道这是她欠我的,但我就是不懂,原来被魔魇操控的人也会做出这种事吗?”
镜如尘说:“我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她的嫉妒产生的那么早,可是年幼时她喊我的每一声姐姐都是真的,对吗?”
她清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笑了下,云淡风轻说:“或者,我想知道的答案是,从来都是人控制魇,不是魇控制人,是不是?”
言卿听完,沉默一会道:“是,诞生于自身的恶念,没有身不由己。只是有的人愿意控制,有的人不愿控制罢了。”
镜如尘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再说话了,唇角笑笑,神情在大雪中看不明白。
她带着言卿往霄玉殿的主殿走,跟他聊完镜如玉,又跟他聊起了紫霄。
“你或许想不到,镜如玉还没成为浮花门主之前,也曾对紫霄有过恻隐之心,但他们谁都觉得对方蠢,觉得对方执迷不悟。”
“紫霄觉得镜如玉多行不义必自毙;镜如玉觉得他为了一群死人而活愚不可及。不过他们谁都叫不醒谁。”
镜如尘淡淡说。
“紫霄少年时便凶名在外,嫉恶如仇,宁错杀不放过,杀尽天下不忠不义不仁之士。直到被奸人所害,误杀满门,才让他的性格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时怼刀是天兵神器,一怒血三尺,但是紫霄后面的几百年,我从没见他动过怒。”
“他一生都在负碑而行。”
镜如尘笑笑。
“可能他也在后悔吧。当初那个雨夜,推门的时候如果冷静一点,不让愤怒灼烧理智,是不是就能看清楚一切。”
其实早在最开始,就有人向他们证明了魇不是无药可救的,可是当时没人在意这段往事。
忘情宗看到的那片青枫林,漫漫长路通向回不去的故乡。
他们只看到凤凰魔种后面的秦家阴谋,看到一颗鼻尖痣引起的权力纠缠。
魇诞生于人的身体,就属于自身,甚至都不需要去寻找平衡。
善恶黑白,爱恨得失,本就是相辅相成。
不必惧怕。毕竟强制剥离魇的后果就是这万年的孽债。
走到一半的时候,言卿指间的魂丝突然微动,缠紧他的手指。言卿停下步伐,偏头跟镜如尘说:“等等,先去个地方吧。”
镜如尘虽然诧异,但还是跟着言卿一道。他们二人都是当时修真界巅峰的人物,一路上畅行无阻。言卿来到了这里的一个偏谷,两座山峰挺拔陡峭,立在薄雾轻雪里。
他沿着魂丝的指引,跟镜如尘一起往谷中走,随后看到了一个山洞。一个下山的山洞,里面的寒意已经散了很多,开始长出一些植物来。化神修士可是黑暗视物,但言卿之前和魔神两败俱伤,从袖中掏出一颗夜明珠来。
明珠照着青苔暗处滋生。
脚步沉沉回响在山洞内,如同岁月的回声。
言卿听到了惶恐的抽噎,和隔着一堵墙清晰的对话。
“现在九宗弟子都在找我,他们要把我绑起来,他们要杀了我。颜乐心现在也视我为洪水猛兽,我回不去合欢派了,我哪也去不了了,见水哥哥,救救我。”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救救我,见水哥哥,你帮我引开灵药宗的人。潇潇现在身体好痛,动不了了。”
言卿绕开石壁,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怎么都以为不会有交集的人。谢识衣处理秦家,邀天下共观,如今这里集聚了不少九宗弟子。
一墙之隔,是终于在南泽州重逢的燕见水和白潇潇。
灵药宗的道袍清透如流纱,绣着草木图纹,在风中缥缈。燕见水的容颜也丝毫未变。
他也参加了这次青云大会,不过他是外场,跟言卿他们没有任何交锋。燕见水是回春派的大师兄,对医药多有研究,天赋也不错,于是青云大会后得以拜入灵药宗。
燕见水眼神惊讶,皱眉道。
“潇潇,他们要找的人原来是你吗。主殿到底发生了什么,九宗和仙盟为什么要抓你。”
白潇潇一下子扑了上去,哭得一双兔子眼通红:“见水哥哥,别问了,我现在好痛啊,你带我出去吧见水哥哥。”
对于燕见水来说,他从小就把白潇潇当未婚妻,护他爱他好像已经成为习惯。愣了愣,还是点了下头,扶着白潇潇往外走。
白潇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到谢应坐于霄玉殿垂眸视下时看他如看死物的眼神,一瞬间痛不欲生。他手指抓着燕见水的袖子,颤声哽咽说:“燕卿,燕卿都是燕卿那个贱人,都是他害我。”
燕见水呆住,他到南泽州后自认和那些人的差距,闭关苦修,常年呆于洞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燕卿不是都嫁与谢应为妻了吗,他为什么要害你啊。”
白潇潇被彻底激怒,“他就是个小偷,就是个骗子!”
燕见水:“好,别哭了别哭了,好他是骗子,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