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横海孤臣

而张名振名字始终和张煌言连接在一起,两张撑起了东南的一片天,最多时两张麾下有将士十万人,数次逆长江而上,试图恢复南明故土,然而历史似乎总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他们的船舰竟然多次遇到风暴袭击,损失惨重。

张名振和张煌言都是悲剧英雄。

1651年,舟山为清军攻陷,张名振的母、妻、子均投火自杀殉国。张名振缟素入城后,寻尸不得,惭愧自责,试图自杀,被张煌言救起。

张名振曾经率领水军三入长江,还做诗:“十年横海一孤臣”的名句,但都无功而返,最后猝死于军中。

有一说法是被郑成功毒死。

事件真伪无人知道,明确的记载只有张名振临死之前,以手击床,含恨而死。

同名同姓,时间和年纪也对的上,眼前的张名振必然就是那个“十年横海一孤臣”的张名振了。

听到朱慈烺好像听过自己的名字,张名振颇为惶恐,赶紧低头。

虽然不敢百分百的确定,但他已然猜到,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朝皇太子朱慈烺。

气度不凡,身边有锦衣卫,还有公公,又抚军京营,自己开府,可以自由出入京城内外,除了当今的皇太子,还能有谁?

“大丈夫在世,当立不世功名,上则致君,下则卫民。张名振,我瞧你颇有勇武,你手下的兄弟也都是健硕之人,为什么不报效朝廷,却甘心留在这煤黑之地,当一个小小的护卫呢?”朱慈烺淡淡问。

张名振更惶恐:“草民原本是军中之人,不过……得罪了监军,不得不避祸与此。”

“原来如此。”朱慈烺点头:“京师三大营正在裁撤老弱,挑选精兵,不日就可整顿完成,到时会空出不少的将官名额,你可以去报名,如果你能通过考核,就可以成为京营的将官,我保证,不管你曾经得罪过谁,他都不敢再找你的麻烦。”

“草民明白了,草民一定去报名。”张名振抱拳。

“好。”朱慈烺笑一笑,拨马走了。

张名振九十度躬身,恭恭敬敬地送朱慈烺离开。

等朱慈烺走远了,他才站直了身子,脸上有细汗,眼睛里满是喜悦。

虽然皇太子没有明说,但他却知道,皇太子已经解除了对驸马爷的误会了。

“大哥,他是谁呀?”

从张名振惶恐又惊喜的表情中,他手下人都知道猜到了朱慈烺的不凡身份,不过他们却猜不出朱慈烺具体身份,纷纷围上来问。

张名振淡淡笑:“一个贵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哈哈大笑两声,扶鞍上马,左右看看身边的兄弟:“老子要去京营当兵了,你们愿不愿意一起去?”

“京营?”左右都是惊异。

“对,京营!”张名振大声回答:“不过现在我们要去先通知驸马爷,西山这事,怕是瞒不住了。走!”

快步驰去。

……

朱慈烺回到王府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过饭点了,厨房紧急为他热饭,他躺在后殿的床榻上,一边休息一边思索着那一个个的难题。

稍顷,午膳热好,朱慈烺就在床榻边开吃。照规矩,太子每一餐都应该正襟危坐,符合礼制的,而且太子膳食的标准跟皇后差不多,每一餐最少十几个菜,荤的素的,连汤带盆一大堆,甚至连每一天的菜单,初一和十五应该吃什么,都是有死规定的,不过自从进到信王府之后,朱慈烺就改了那些老规矩,每一餐就只四个菜,两荤两素,自己吃就可以,不用宫女伺候,不摆排场。

其实照朱慈烺的意思,一荤一素就可以了,但田守信坚决最少也得两荤两素,如果朱慈烺不听从,他就要把此事报告给皇上,没办法,朱慈烺只能同意。

“殿下,户部郎中沈廷扬求见。”吃完饭,漱完口,田守信进来禀告。

“宣。”朱慈烺知道沈廷扬应该是早来了,只不过自己没有吃完饭,田守信不愿意通报罢了。

沈廷扬是明末海运名人,他船运世家出身,自从入仕之后,就孜孜不倦的推动海运,想要重开明初被禁止的海运,以便用高效快捷的海运,取代耗钱耗力的漕运。

不过一直不被朝廷支持。

去年,沈廷扬做书《海运书》五卷和《海运图》,并进呈崇祯帝。崇祯皇帝命他造海船试行,沈廷扬率两艘海船,载着几百担粮食,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就从淮安运抵了天津,时间效率远超漕运。崇祯皇帝龙颜大悦,让他做了户部郎中,常驻登州,负责山海关外守军的粮饷转运。但漕运改海之策,崇祯却一直都没有定夺。

沈廷扬不但是能臣,也是忠臣,永历元年(1647年),降清的提督吴胜兆欲在苏州反正,起事前联络明军支持。明军以张名振领军,沈廷扬副之,张煌言监军,率将士数万人,战船两百艘,于四月初六自舟山出发,不意在崇明岛外突遇风暴而大败。沈廷扬乘坐的战船翻沉,被清军所获,沈廷扬誓死不降,于七月二日,身着方巾宽袍,在苏州从容就死。

此次沈廷扬奉召进京,商议锦州投降后宁远粮草转运事宜,上午见了崇祯,下午朱慈烺就派人去请了。

沈廷扬对粮草转运颇有心得,还会建造新式运粮船,在他的主持下,朝廷向宁远转运粮食的效率大大提升,在朱慈烺看来,应该封沈廷扬为“海路运输部”的部长才对。

朱慈烺召沈廷扬来,一是为了见见这个忠臣,二是想向他讨教粮船和兵船建造之策。江南官场反对,长江水师移驻天津之事,已经是夭折大半,江南的战船指望不上,就只能想办法在天津造船了,工部当然有造船主事,不过朱慈烺想先听一下沈廷扬的看法。

“臣沈廷扬见过太子殿下。”沈廷扬不是进士官,乃是由国子监生出仕,起点低,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才只是一个郎中,头发斑白,脸上颇有风霜之色,可能是长期被海风吹拂的原因吧。见到朱慈烺之后,他立刻跪拜。

朱慈烺微笑:“五梅公快起。田守信,赐座。”

沈廷扬号五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