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1章 密令在手,谋杀怀义

所谓代北道,顾名思义,即就是代州以北的漠南区域,单于都护府管辖区域。

大唐贞观四年,随着颉利可汗战败归朝,东突厥正式灭国,成为大唐藩属。其故地也尽为大唐所控,建立单于都护府施以羁縻统治。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高宗调露年间,东突厥贵族第一次反叛,但不久之后便被裴行俭所击败,其首领阿史那伏念再次向大唐投降。但是在裴炎的劝说下,高宗杀掉了阿史那伏念,没有妥善安置投降的突厥余部。

高宗永淳年间,伏念余部阿史那骨笃禄再次起兵造反,占领漠南黑沙城并在之后不久四处劫掠,快速壮大,建立牙帐,宣告着东突厥正式复国。

此时的大唐朝廷也正经历一场颇为激烈的权力更迭,高宗宾天、中宗被废,武则天掌握了大唐最高权力,并陆续铲除了程务挺、王方翼等与突厥作战的主力战将,这更给了突厥壮大的时机。

到如今,骨笃禄所统治的突厥汗国虽然还没有达到东突厥全盛时期,但基本上已经控制了漠南、漠北区域,并凭着其部伍的机动性,掌握了一定的对唐作战的主动权,诸方寇掠,使得大唐北方各边都受到突厥的直接威胁,又因为没有一个整体的统筹反击计划而疲于应对。

这一次代北道行军,目标是突厥南牙所在的黑沙城。但是由于这一次行军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讨伐外寇,而是为了宣扬武功、为封禅嵩山而造势,许胜而不许败,所以行军偏于保守。

尽管时间已经到了深冬,但大军仍然只是驻扎在朔州,即就是雁门地区。

深冬的代北,气候极为恶劣,酷寒的天气,偶尔会有大雪飞舞,大多数时候天地之间都充斥着酷寒冷硬的烈风。

在这样的气候中,哪怕只是驻军不出,对大军而言也是颇为难熬的苦差事,特别在眼下这种并无明确作战目标与计划的情况下,更是让士气低迷,整个大营内外都全无活力。

也幸在朝廷对此次行军颇为重视,粮草物资筹备颇为充足,若是给养告缺,军心恐将更加不稳。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作为行军大总管的薛怀义并没有受到低迷士气的影响,每天纵马驰骋于营地中,让将士们四面搜索,将一些野兽驱赶入营,射猎游戏。

对于这位大总管活力四射的表现,将士们也有一种迷之好奇。这样的天气下,哪怕是久经戎旅考验的老卒都活力缺缺,懒得动弹。

可是这个养尊处优的和尚却是风雪无阻,每天都在营中追赶野兽、射猎不疲,非但不以为苦,反而以此为乐。

这一日,又有一批给养物资运入朔州大营中,军需官入前稍作清点,顿时皱起了眉头,怒声呵斥道:“这一次怎么逾期数日?量还这么少……”

他话音未落,却见运送给养的军士们从大车上扶下一个身披斗篷之人,待到看清楚那人面目,忙不迭收声并趋行上前叉手道:“末将见过大王,未知大王今次竟亲自押运辎重入营,实在失礼!”

武攸宜脸色比较难看,不知是因为长途奔波劳累所致,还是气恼营卒们有失远迎。下车之后,他便往营中行去,待到营中将校匆忙迎上来,便沉声道:“薛师何在?”

“大总管正在左营猎戏,卑职这便使人禀告大王已经入营。”

一名将领闻言后连忙说道。

“不必!”

及至传令兵都行出一段距离,武攸宜才连忙抬手阻止道,他略作沉吟后,便又说道:“速召契苾总管入中军前帐,我有军务询问。”

武攸宜除了担任并州大都督府长史之外,还兼领代北道行军副总管,当然是有资格询问军务的。而且那位大总管逐兔射鹿是满怀激情,军务上则基本不过问,全都付予几名行军总管。

等到武攸宜入了军帐,偎在火堆旁将身上寒气稍稍驱散,一名身披轻甲、四十出头的中年将领掀帐入内,正是武攸宜点名召见的十七路行军总管中的一人,名为契苾明,乃是出身铁勒部的蕃将。

“不知大王轻身入营,卑职不曾远出相迎,真是失礼!”

契苾明入营后便拱手说道。

面对着契苾明,武攸宜也不倨傲,起身抬手让契苾明入前对坐,并直接问道:“近日军中情势如何?”

契苾明闻言后便长叹一声,情势还能怎么样,大军只是驻扎在此,全然没有别的动作,除了那个活力惊人、放飞自我的大总管之外,诸将面对眼下这处境,全都有一口郁气于怀。

身为诸总管当中的一员,契苾明倒没有只说眼下的困境,只是反问道:“大王亲自入营,是不是神都城中又有催促速战之令?实在不是末将等消极怠战,实在今冬漠南局势透出一股古怪。黑沙城是其南牙所在,但却几无游众……”

武攸宜今次入营,是有另外的大事在怀,对于契苾明所言军务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听到契苾明这么说,便开口道:“既然战无可战,那能不能暂作后撤?”

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又继续说道:“我知诸将士都渴于扬威建功,但眼下漠南风寒,已经错失出战的良机。大军久驻在外,各种物料给养的补充压力实在不小,单凭并州一地,已经将要难以支撑。我的意思是,大军能不能暂时撤回并州境内稍作休养?”

契苾明闻言后,眸中闪过一丝狐疑,稍显迟疑地问道:“这是大王的看法,还是……”

大军在外,动静如何虽然也有一定的自主权,但眼下连敌军踪迹都还没有查探到便要撤回去,朝廷真要追究起责任来,那也是可大可小。特别今次出军还有着浓厚的政治意味,所以是进是退便需要更加慎重。

听到契苾明这么问,武攸宜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并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出帐,喝令亲兵们在帐外数丈之外警戒,并不准任何人靠近此处大帐。

等武攸宜再回到帐中,便见契苾明已经退至大帐另一侧,同时佩刀也被解下摆在膝前,一副警惕十足的模样。

“契苾总管不必如此,若非我要与你托命相谋,今日入营便不会直接招你来见了。”

武攸宜见状后苦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根密封的竹筒,并正色说道:“此书事关重大,入你眼中,不得外传。”说话间,他将竹筒抛至契苾明身前。

眼见武攸宜这一番做派,契苾明当然意识到竹筒中必然是了不得的物事,下意识不想干涉,但想到武攸宜将他召来要机密共享,他若拒绝只怕连大帐都走不出去。

再加上心中也的确有些好奇,于是便打开竹筒,并从里面倒出卷成一卷的密书,待到展开一看,脸色顿时一变,抬头望向武攸宜惊诧道:“圣皇陛下竟作此密制?究竟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