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3章 长安坊居,大户不易(第3/3页)

话讲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到你家来强买强卖已经是给你面子,更何况我们的产品都有质量保证。如果你只是一个贫寒小民,还不稀罕搭理你,别给脸不要脸!

“大胆!你可知我家主人……”

旁侧柳安子听到这里已经按捺不住,刚一开口,上官婉儿便疾声道:“住口!”

“卑职胆略,未可称奇。未王命任使,无可称惧!”

类似的场面,刘禺面临不止一次,因此回应起来也是游刃有余,自有一番有恃无恐的气势。

其实这一份礼单交易,所涉价值也并不大,折钱不过十几缗而已,更何况也不是只出不进。上官婉儿也不过是因为刚刚接触家计操持,一时间对这一方式有些抵触。但放眼世道凡有爵封的人家,谁也不会将这样一桩小事放在心上,没必要因此小项得罪行台。

但区区一个县君外命妇便被敲诈十几缗,那些正式的封爵如郡公、国公之类,所涉起码也得百缗起步。长安城勋贵扎堆,由此可以估算行台逐年从这些人家身上扒皮,可以收得多少,绝对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发钱瘟的李慎之!”

上官婉儿低骂一声,然后又忿忿道:“给他钱!以后随时递给,不准再登我家门!”

主人动怒,刘禺却仍不为所动,继续在堂说道:“既然贵人以卑职所使为厌,为免近时再作滋扰,另有冬祀诸事,索性一并递告。”

入冬年关,寻常人家尚且需要祭祀先祖,更不要说天家了。如今皇帝虽然远在神都,但关内的祖陵可不能任由荒废长草,当然还是需要祭祀。从去年开始,便由朝廷专使宰相入关与雍王一同主持祭祀。

诸爵封人家,号与国同荣,在这样的时候,自然也应该有所进献。像汉时的酎金,便是诸侯献金祭祀之用。皇朝虽无酎金规定,但依礼也要各备文物以助祭祀。当然,祭祀所用文物多是禁器,哪怕行台都不敢逾礼毕制,自武周以来,寻常爵门索性给钱交差。

不过到了行台这里,令式又有了变化。诸涉礼人家并不需要直交钱货,只需要依照品秩进奉行台所规定的官样锦,锦物样式是有严格规定,不可逾越样式,否则便是大罪。

更要命的,这些官样锦不入市井,只有行台所规定的官市有卖。换言之,想在大礼交差,只能敞开私库任由行台宰割。

“这李慎之,钱瘟真是发的不轻!”

当上官婉儿了解到这一规定后,不免又是目瞪口呆。她原本还思忖着,行台这样变着法子的巧取豪夺,早晚要把长安这些勋贵人家统统逼到神都去,我都不留在长安了,你又怎么来强买强卖?

结果没想到行台技高一筹,跑得了活人跑不了死人,你就算跑了,祖坟还他妈留在长安,我就看你回来不回来!只要你回来给你家祖宗上坟,皇陵祭祀这么大的礼事,你敢缺席?

“长安居,大不易?长安居,大户不易!神都那些人,真是没有骂错!”

上官婉儿虽然心中忿忿,但还是如数交钱,并此前强卖加上祀礼进奉,这万年县令刘禺一次性就在她家带走了上百缗的钱财。虽然也得了几十匹官样锦,可这些锦料为祭祀专用,除了给她母亲这个有品在身的县君夫人裁作礼衣之外,别的一无所用!

“官造锦样十几种,今年如此,明年未必啊!如此作弄,难道就不怕怨声沸腾?”

上官婉儿望着送入府中那十几匹无用的锦料,忍不住叹息道。

旁边柳安子则说道:“长安食禄人家,满算能有几千户?可单单咱们昭国坊织场赖此谋生,就有上千织工,推及满城百坊,那就是十万织工。若是一工一户,十万户的生民以此为生。有这样的底气,雍王殿下会畏惧那些悭吝爵门?”

这简单的算术,上官婉儿当然算得清,心中忿忿之余,又是叹息道:“还是要赶紧谋求生计,再无所进,恐真要被敲骨吸髓、榨个干净啊!”

刘禺携带财货出门后,于街铺召来不良帅,指着上官家庭门说道:“这一户给钱多不爽利,恐私里有触行台令式,日后巡坊要小心盯防!”

那不良帅生具胡态,闻言后哈哈一笑,拍胸保证道:“府君请放心,我马九生就一副察奸的鹰眼犬鼻,旧年官身未得,已经能于坊间察奸。这一家是人是鬼,早晚扒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