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7章 尽忠毙命,河北将定(第3/5页)

刘幽求本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再加上对李尽忠用奸的厌恶,稍作沉吟后,心里便有了定计。

不多久,那被李尽忠用作礼物的契丹悍将何阿小便被压进了大帐中。不待其人有所挣扎,刘幽求便命人切掉这两手沾满唐人血迹的契丹悍将的两手拇指,亲书文字着人就帐墨刺其人胸背,前书“两面蕃狗”,背刺“东胡败类”。

搞定了这些,刘幽求才又对黑齿常之笑道:“贼欲以此加辱燕国公,然燕国公于故国尽义,于唐家效忠,岂尽忠之类负恩悖主、名不副实之贼能摇舌中伤!此獠于人道已是孽种,于邦国则是贼恶,今刺文其奴之身以彰其恶,且赠燕国公临阵用兵示众警众!”

听到刘幽求这么说,黑齿常之起身为揖,眼眶隐隐泛红,不无感慨道:“若非监军恰入军帐,贼用此计我确难应!纵然即刻收斩,进攻辽东之际也恐结怨于道,军难畅行啊……”

李尽忠特意派出心腹大将前来投书,自然不可能是只为黑齿常之送人头这么简单。

辽东诸胡聚居,边情复杂,朝廷使用黑齿常之北上定乱,除了其人确是韬略出众、用兵如神,也在于黑齿常之出身三韩,身份上天然能够与一些仍然心存犹豫的东北胡部进行对话。

毕竟除了眼下闹乱的契丹之外,东北还有众多别的胡部其实反唐之心没有那么坚决。就算东北羁縻秩序已经变得极为脆弱,这些胡部也不够可信,仍然是一个隐患,但毕竟事分轻重缓急,没有必要一下子便将所有胡部都推到契丹阵营中去。

可若黑齿常之真的不由分说就杀掉何阿小,摆明了屁股就是死死坐在了大唐一边,这对一些东胡部落来说的确是一种情感上的伤害,也容易被过分解读,让那些还在叛降之间犹豫不定的胡部们一条路走到黑,加剧他们的顽抗之心,不利于东北局势的尽快平定。

同样的,李尽忠这么做也说明了其人所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再是眼下河北的战事,而是要为在东北继续纠缠闹乱在做铺垫。否则便不会派遣其心腹将领前来投书,以其一命让黑齿常之变得处境尴尬、应对失据。

东北毕竟不同于内陆的河北等诸地,唐军劳师远征,对于掌军大将方方面面的要求更高,距离的拉远会将瑕疵放大。

如果黑齿常之的出身被大做文章,就算朝廷不疑、黑齿常之也能立心坦荡,但其部属将士们也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最稳妥的做法莫过于更换大将。

可是阵前换将且不说替换者能力高低,单单军机磨合又会造成一定的贻误军机,就会给契丹留下喘息之机。这方面的战势变化可能,又远不是一个悍勇斗将能够带来的。

现在由刘幽求出面接手处理此事,对内可以稳定军心,化解朝廷与掌军大将或许存在的猜忌,对外也将朝廷所有的愤怒都倾泻于契丹这个仗着大唐庇护而壮大于东北、却做出反噬举动的恶胡部族,向东北诸胡宣称契丹才是造成东北动荡的罪魁祸首。

李尽忠此计不成,却暴露出其色厉内荏、意图强遁的想法,这也让唐军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更加积极。当然就算没有李尽忠这一举动,如今河北方面也已经到了唐军进行反攻的时刻。

此前河北秩序不存,让官军各种行动都被动有加。但当情况改善后,唐军的行动自然也就变得效率起来。

辽东道中军行军分作三路,其中宰相姚璹自率中路沿魏州而上,基本遵循黑齿常之行军路线,为前路大军直接提供人马、粮草的增补。

左路唐先择沿太行山东麓诸州北进,沿途行经相州、邢州、赵州,已经将要抵达如今与契丹交战最前线的定州。这一路人马将会直抵易州,与易州方面仍在坚守的唐军部伍汇合,等待军机继续进取。

右路杨显宗行军的路线则就是大运河永济渠段,不会参加瀛州方面的会战,将会沿沧州绕过河北中部战场,直接进入幽州地区,切断契丹叛军的退路。

随着各路大军齐头并进,唐军有关河北一战的战略便也被勾勒出来,那就是尽可能将更多的契丹人马锁困在河北地区给予痛歼,尽量避免契丹军众整部的退出榆关。

这一路大军虽然以辽东道为号,但老实说,眼下的朝廷还并不足以维持大规模长距离的用兵于辽东,即便将士们斗志锐盛,国内的局势以及物资情况暂时也难作支持。所以榆关内能够消灭多少敌人,便是此战功勋如何一个最主要的衡量指标。

瀛州方面,李尽忠已经流露出了大部撤离河北战场的意图,敌之所欲、我必不予,这是最基本的兵法思想。所以接下来黑齿常之所部唐军便进入了一个高频率的活跃期,并不刻意谋取大战夺胜,小规模的精骑骚扰每天都在进行着。

原本在唐军正式进入瀛州地境之前,契丹军众由于一路积胜所带来的盲目乐观,加上各自的贪婪,虽然以河间为其大军主力驻营,但各路偏师人马却散出极多,肆无忌惮的浪行于瀛州乡野城邑之间。

但是随着唐军大部队的北上反攻开始,契丹军众们的处境就变得恶劣起来,可以说是一种近乎截肢的惨烈。唐军以滱水与滹池作为基本的行军路线,河道上有舟船作为接应,游骑则沿两岸铺开,许多契丹贼军还没来得及撤回河间附近,便直接被唐军骑兵沿河切割在外,不断的围剿消灭着。

至于及时退缩回河间地区的契丹贼军,处境也不容乐观。河间整体地势就是一个两河夹谷的口袋地形,且越往北这个口袋就收缩的越小。

虽然契丹军队中也有着比例不低的骑兵队伍,但一边是坦荡平野,一边则有河道为恃,这样的地形对契丹而言实在不够友好。

虽然在接下来的交战过程中,契丹也曾试图重新夺取河道的控制权,但这实在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作战环境,单单舟船方面的巨大劣势,哪怕唐军也并没有配备专门的水军部队,也足以对契丹形成压制性的打压,更不要说还有顺流而下的水势可以仰仗。

契丹在这方面的尝试,注定劳而无功,所以也就只能不断的被两河巡弋的唐军压缩其活动空间,并渐渐将之逼迫到越来越狭窄的河谷中央位置。

在这个过程中,契丹大军也不是没有试过反击突围,甚至就连可汗李尽忠都亲自上阵,亲率近万契丹骑兵进攻乐寿,希望能够攻破唐军这一包围圈的中心节点。一场战事足足持续了两天一夜,契丹在抛下将近两千尸骨之后,无奈还是退回了河间大营中。

重新退回河间后,契丹军众们与此前南下时已经俨然是截然不同的两支军队,此前是高歌猛进、狂妄嚣张,只觉得大唐不过如此、任由他们予取予夺,退回河间后,则是士气低迷、惶恐绝望,甚至军中已经开始出现了小规模的逃亡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