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忆杀2

从此以后,钟樾就成为了钟御的徒弟,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钟御是一名神匠,乃为凡人英雄铸兵之神。

神匠的工作不多,经常上百年才需要锻造一把兵器,而锻造一把神兵仅需数月。

于是,于钟御而言,他有的是时间。

钟樾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总之自己成为徒弟以后,钟御就花许多时间教他做工。

从编织到雕刻,再到铸造兵器。

钟御是个严厉的师父,钟樾犯错时就要挨罚。

“手伸出来。”钟御怒道,“教了多少次你还记不住,凡人就是愚蠢!”

小钟樾乖乖伸出手。

钟御高高抬起手,打在钟樾手心里却不疼,比爹娘打的要轻多了。

小钟樾疑惑歪头。

“看什么?再打一下!”钟御又“啪”地拍了他一下。

小钟樾眨了一下眼,忽然就明白了,故意“啊”的痛喊一声,抱着手蹲下去。

果然,钟御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蹲下来牵过他的手查看:“怎…怎么了啊,你们凡人就是脆皮,很疼吗?”

小钟樾一抬头,笑:“不疼。”

钟御一愣,小钟樾就抽了手,灵活地逃跑了。

“哎!你个狗东西!胆敢欺骗为师!”钟御赶忙怒得窜起来。

师父徒弟就绕着宫殿追逐了起来,冬去春来,宫殿的窗户被一只手推开。

钟樾立于窗边,转眼已是少年郎模样,眉眼越发俊逸,窗外是烟雨蒙蒙的江南。

“我今天出去,买回了几本书。”钟樾将竹简书递到师父手里,“闲来无事,看看书挺好的。”

“潮湿地方,晦气!晦气!”钟御一脸烦躁地缩在椅子上,接过书来翻了翻,脸就红了,将竹简砸向钟樾:“从哪儿买回来的黄书!”

钟樾这年十五岁,磨了师父大半个月,说服他把家从沙漠搬到了凡人聚居地带。

然而搬过来十天,钟御都不肯出门,每天就是缩在椅子上暴躁骂街。

中秋那天,钟樾还是用看灯饰的借口将钟御拐出门了。

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在家日天日地的师父,出门以后竟然头也抬不起来。

中秋夜里,路上满是猜灯谜的凡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凡人凡人凡人凡人全都是凡人。”钟御深深低着头,一手抓着钟樾的衣袖,碎碎念道,“凡人凡人怎么这么多凡人…”

“师父,你看那盏灯多好看。”钟樾说。

“看看看看不见。”钟御依然低着头,“什么时候回家,为师最讨厌见凡人。”

“为什么讨厌凡人?”钟樾不解地问。

“讨厌!凡人没一个好东西!”钟御怒道。

“我也是凡人噢。”钟樾提醒道。

“所以你是狗东西!你爹娘真会给你起名字!”钟御毫不留情道。

钟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掏钱给师父买了一盏漂亮的灯,让他提在手里。

“这东西有什么好,为师自己也会做。”钟御拿着灯,语气倒是缓和了很多。

“陛下驾到——”远处,不知是谁大喊道。

“是陛下?陛下也来看灯展了?”人群即刻骚动起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挤:“啊啊啊陛下!真想一睹陛下龙颜啊啊啊!!!”

“什么狗屁陛下,也是凡呜呜呜呜…”钟御骂到一半,被吓坏了的钟樾死死捂住了嘴巴。

这儿人这么多,想要群殴神明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又来了一批人,啊啊啊叫着冲向真龙天子,冲散了师徒二人。

等钟樾急急忙忙找回那深度社交恐惧的师父时,竟然看见钟御在和另一个人对话。

那是一位温婉漂亮的女子,穿一身素色衣裙,弯下腰为钟御捡起掉在地上的灯。

钟御红着脸接过,谢谢也没说就走了。

但是钟樾知道,他的师父对这个凡人女子一见钟情了。

钟御自此茶饭不思,每天就坐在窗边发呆,悄悄做了一堆女子喜爱的首饰。

但就是不出门去见那位女子。

钟樾将他看得透彻,三番五次在他耳边提起“师娘”二字,激得钟御跳起来追打他。

一天洗澡时,师徒二人泡在水里。

钟樾问他:“喜欢那位女子,为何不去见她?”

“不喜欢。”钟御一脸冷漠地说,“我是不会喜欢凡人的。”

“凭什么瞧不起凡人?”钟樾有点儿生气了,“凡人坚强又勇敢,善良又聪敏。”

“凡人自私自利,贪得无厌。”钟御恶狠狠道。

“不是这样的,那是你没有接触过凡人,对凡人有偏见。”钟樾说,“不过凡人女子结婚都早,那女子如此美貌,你去见一见,说不定早是有夫之妇呢。”

钟御愣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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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樾也不清楚,师父的恋情进展究竟怎样了。

钟御偶尔会出去,回家以后不显露出感情,丝毫没有恋爱中的甜蜜。

钟樾原本以为是爱而不得,结果有一日,钟御将师娘带回了家中。

“你就是樾儿吧,阿御经常提起你。”师娘微笑着,将一些小孩儿喜欢的零嘴递给他,随后回身与钟御咬耳朵道:“听你描述,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宝宝,怎么长得比你还高?”

钟御臭着一张脸,不肯说话。

师娘并没有住进他们家,但时常来访。

因为她总是笑眯眯的,钟樾起初觉得她温温柔柔,时常担心她会遭到臭脾气师父的辱骂。

然而,在短短数年间,师娘就成了他们家的霸主。

师娘负责做饭,掌握他们家的财政大权,师娘一声吼,师徒二人就得到墙根罚站。师父只要说半句凡人的不是,就得自掌嘴巴。

师娘从来不动手,师娘永远只是笑眯眯地看他们体罚自己。

他们的日子就这么像流水账一样地一天天过去,钟樾的手工技艺日趋成熟,有一天,钟御跟他说:“为师已经没什么可教你了,你确实是个聪敏的凡人。”

虽然不再教学,钟樾依然尊称他为师父,将他视作自己的父亲…同时也是自己的好友。

就是不知从哪天起,师娘来得越来越少了,然后终有一天不再来了。

钟御变得很沉默,终日酗酒,将自己关在家里,但偶尔还会外出。

这天夜里,钟樾又撞见钟御在殿里独自喝酒。

想了很久,钟樾才问:“你和师娘吵架了?”

钟御不肯回答,只继续饮酒,他的脚边满是空了的酒葫芦。

“别喝了。”钟樾夺过他手中酒壶,“喝酒伤身子。”

钟御看着他,忽而便笑了起来,仿佛听了个可笑的笑话。

他笑得让钟樾愣怔,笑得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这是钟樾第一次看师父哭。

良久,钟御才说了实话:“她病了。”

钟樾忽然就放下了葫芦,他没有想过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