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要太孤独。”

两千年前的钟樾做菜的手艺很一般。

就是将买回来的东西扔进锅里炖熟了,盛上桌就算开饭。

这自然影响不到邱煜,他是纯肉食动物,这会儿蹲在院子里啃一块生牛肉。

白鹭捏着碗筷,眼看着面前一大盘五颜六色的东西,不知道该夹什么。

“你也吃生肉?”钟樾看他一眼。

白鹭摇头,从那盘大乱炖里夹出一枚豌豆,放进自己碗里。

“你平时都吃这些吗?”白鹭问。

他发觉自己对过去的钟樾一无所知,而过去的钟樾和他所熟识的钟樾最大的区别是:没有人味儿。

就像面前的大乱炖、昨晚的小米粥一般,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这样的钟樾更贴近神,真正的神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一如他见过的那些天神。

“吃不惯?”钟樾从集市回来以后,面上表情便很是冷漠。

“没有。”白鹭连忙露出笑容,又夹了一大筷子菜,和饭一起送下去。

其实真不算难吃,他大口大口吞咽着食物,试图咀嚼钟樾度过的时光。

钟樾只当他饿坏了,没说什么。

饭后,钟樾没有继续把自己关进兵器房,而是把白鹭到自己的房间。

“衣服脱了。”钟樾说。

“啊?”白鹭没反应过来。

“我这里有给妖治疗伤口的药膏。”钟樾从柜里取出一个药箱。

白鹭心说自己也不是妖,涂了药膏是不会好的,但钟樾这个举动让他不由地想起往事,便配合地脱下衣服。

伤痕再次暴露在钟樾眼底,他什么都没问,动作娴熟地给小妖怪上药。

药膏涂上皮肤有清凉感,白鹭说:“谢谢你,好心收留我,还给我治疗伤口。”

钟樾上药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淡淡道:“我不是什么好心人。”

“我不信,你救了我。”白鹭回过头看着他。

“心血来潮罢了。”钟樾也看着他,忽然状似轻挑地说:“我正在做一件…伤害千万人的事情。”

白鹭即刻想到钟樾为魏国铸兵一事,心里感到一阵窒息的疼痛。

钟樾一定因此谴责自己了,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白鹭想了想,觉得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便说:“白虎说,你正在锻造一把剑。”

果然,钟樾原本平静的目光变得冰冷,他一字一字说:“小妖怪,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情。”

“我原本也是一把剑。”白鹭豁出去了,直视钟樾的目光,“剑也是有思想意志的,它也许不想打仗呢。”

“生而为剑,就当战斗。”钟樾还记着他假扮朱鹭剑一事,“何况,我可没有你这么弱的剑。”

“你!”白鹭气得一蹦,几乎快忘了眼前的人是钟樾。

“伤好了就离开这里吧。”钟樾拧紧膏药的盖子,显然不愿再和他说话了。

白鹭气鼓鼓地穿好衣服,还想再开口时,钟樾已经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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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宝剑已然锻成,钟樾将它用布帛裹好,装在一个木盒里。

两国交界处的战争老早就打响了,只有都城百姓还过着太平日子。

钟樾出门去送剑,小白虎在院子里快乐地玩球,天下的战火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关系。

白鹭则毅然决然地跟上钟樾,说:“我也走。”

“马上要打仗了,你到哪儿去?”钟樾将木盒绑在马背上,轻松翻身上马。

白鹭说:“我也到魏国去。”

“是个不错的选择。”钟樾评点道,便朝他伸手:“我可以送你一程。”

白鹭看着那只熟悉的大手,那只手很白,虽然是个工匠的手,却生得十分漂亮,一点老茧都看不见。

白鹭咬咬牙,没有拉那只手。

他靠自己的力气蹦了几下,蹦上了马背。

“你确定要坐后边?”钟樾问。

白鹭狠狠一点头,脸上婴儿肥的肉跟着一抖。

钟樾看见了,莫名觉得好笑。

“驾!”他高喝一声,骏马奔驰而出,白鹭给甩得死死抱住装剑的木盒子,一路哭爹喊娘。

钟樾是地神,不像那些天神会腾云驾雾,去哪里都得靠车马步行。

钟樾的住处离魏国不算太远,白天他们马不停蹄地在路上跑,晚上实际已经快到了,但钟樾还是选择了住店。

白鹭心想,钟樾一定是犹豫了。

他嘴上说不过钟樾,但耍点小心眼还成,如果剑“丢了”,那钟樾说不定也会觉得是天意,未来也不会后悔了。

白鹭盘算了很久,到店里吃晚饭的时候,特地蹦着说:“让我去点菜!让我去!”

钟樾正好没心情,便随他去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雅间里。

白鹭当即一溜烟跑出去,管店小二要了一堆自己爱吃的。

店小二正疑惑这孩子咋这么灵犀,白鹭就四下看了看,问店小二:“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给姑娘家喝的果酒?甜甜的那种,要醉不倒我的。”

店小二觉得好笑,蹲下来看他:“你这么小就学喝酒啊?”

“哎点给我娘喝的,他酒量特不行,又爱喝。”白鹭抱着手臂,当自己还是个公子哥,“要那种甜甜的,果汁儿一样的!”

“哎,成。”店小二笑得前仰后合,“保证让您满意!”

白鹭又一溜烟跑回了雅座,笑嘻嘻地对钟樾说:“已经点好了,好饿呀。”

钟樾只觉得这小妖怪怎么突然这么高兴,是不是给他下毒了。

菜品没多久便一样样端上来,店小二最后端上来果酒,看见白鹭那美得闭月羞花的“娘”,眼睛都直了。

“菜品都上齐了,二位客官慢用。”店小二自动退下。

白鹭在钟樾家吃了三天大乱炖,总算吃上人间美味了,把自己肚皮吃得鼓鼓的,还倒了两杯果酒喝。

“娘…啊不是,钟樾,你尝尝这个,特好喝。”白鹭踩在椅子上,给钟樾杯里倒了果酒。

他尝过了,真就跟果汁儿一样,钟樾肯定喝不出这是酒。

钟樾拿起被倒满的杯子,拿到嘴边时顿了顿,闻出了熟悉的味道。

这是酒。

但他还是喝了下去,将空了的杯子摆给小妖怪看。

白鹭连忙笑容满面地再给他满上:“好喝吧!多喝点!再多喝点!”

钟樾于是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白鹭找来人,让他们把醉倒的钟樾抬到楼上客房里去。

钟樾小曼头正理虽然看着不壮,但身材高大,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搬动。

怕他们偷钟樾盘缠,白鹭便抱着装剑的木盒,一路跟到了楼上。

那木盒沉得厉害,白鹭抱得直喘气,到楼上以后想着,反正都是要处理掉的,便说:“这个赏给你们了。”

两个壮汉看了看彼此,摆手道:“啥子玩意?不要不要。”

“这可是一把宝剑。”白鹭说,“可珍贵了,能卖好多好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