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听说海的另一边有能变幻出宝石的异能力者欸,费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白发的男人侧卧在沙发上,一只手捏着白布擦拭着另一只手上闪耀的尾戒。
一旁端坐在书桌前,披着斗篷的黑发少年身侧位移的光源就是桌面上摆放的台灯,微暖的灯光投影在他的正面,向后拉起长长的背影,他指尖抵在唇边,不时点上两下略微干裂的嘴唇,他的瞳孔黯淡无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自顾自的钻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断求解。
叶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真的没有听到自己的话,默默的叹了口气,翻身下沙发去把主灯开开,顿时整个房间明亮如白昼。
“我说你啊,我不开你也不开……是打算下周去配个眼镜吗?”
费奥多尔因突然的强光下意识的闭了闭眼,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您要是想去看看的话,就去吧。”
“欸,原来你听到了啊。”
叶轻笑一声,抬眸看了眼墙角落地的钟表,上面的时间恰好指向了十二时。
“……毕竟我还没有……耳朵失灵……”
费奥多尔语气虚弱又无奈的抬眸说完这句话后,便继续低头看书。
“……费佳你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嘛,听上去声音好虚弱。”
叶对着镜子将自己身上逐渐增多的配饰一一摆正,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喜欢将那些美丽的藏品稍作打磨修饰佩戴在自己的身上。
某一次他新打了耳钉,笑容盎然的带回来给费奥多尔看的时候,黑发的少年露出了略略惊讶的表情。
旋即他露出无奈居多的眼神,毕竟对他而言,这些宝石也好,藏品也好,都和垃圾一个地位……但是一想这也是他灌输给少年的“喜好”,便只是漫不经心的附和:“很合适。”
“……唔,我倒是觉得还不错,费佳要和我一起打一个,两个更好哦。”
最后当然费奥多尔婉拒了。
再后来叶打了个鼻钉。
刚开始有些疼。
宝石周围的一片都泛着红,尤其他肤色偏白,看上去相当明显。
那几日他闲着没事就想抬手摸一摸,费奥多尔看着他上一秒呲牙咧嘴下一秒保持优雅的看着他,颇有些哭笑不得,“……您的痛觉似乎有些敏感。”
“唔……”叶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即使很疼,他也要去触碰,在许多人看来似乎是一个很不能理解的举动,但他反而有些乐在其中,像是喜欢疼痛攀附上神经填满大脑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我而言还挺新奇的,听说舌钉也很痛,下次我一定要去试一试。”
他自顾自的说。
费奥多尔只是淡淡的提醒了他一句:“现在已经不需要更换和更新了,算是……成了绝版吧,您需要注意一些。”
叶像是只听到了关键词:“绝版这个形容好啊费佳。”
费奥多尔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他自己的工作。
再后来。
费奥多尔见他越来越沉溺于入世,他开始混迹夜场,过于优越的外表和身上配置的财富让他总是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他发现自己怎么都喝不醉,开始向费奥多尔吐槽:“他们说喝醉的感觉就像是在天堂上遨游,飘飘然的,我也好想试一试。”
但他从未成功过。
费奥多尔与叶告别时,白发的男人承诺说:“我要去亲自看一看能变出宝石的异能力会是怎样,费佳~”
他翘着尾音。
“……”费奥多尔抬头看着他。
人来人往,肩膀挤着肩膀的机场,只有叶的周围空出。
或许是他太过耀眼吧。
费奥多尔看着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亮闪闪的东西在发着光,像是与日光相呼应。
费奥多尔扬起嘴角。
与他告别。
是真的告别了。
费奥多尔迈着有条不絮,丝毫不显得慌乱的脚步一步步踏入公寓。
隔着门。
他都能察觉到飘出的凉意。
在手触碰到把手的瞬间,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的脑中闪过,他算无遗漏,但太宰治成为了首领是他没有算到的。
像是出了什么意外般,整个世界的轨迹开始扭转偏移。
叶是他安排的棋子。
他一手培养而出的,最完美的棋子。
他杀不死他,也无法与他为敌,他会追随着中原中也来到横滨,他可以轻易的利用对方掌控一切。
……或许原本一切都是这样吧。
如果,叶还是叶,而不是人类叶的话。
费奥多尔拧开门。
雪花扑面而来。
他与叶最常所处的,就是雪天。
他们所住的城镇也鲜少有热烈的晴日。
但雪对于叶的意义是它的纯白。
费奥多尔反手关上门,而那些顺着门缝飘零而出的雪花在出了这扇门后,便遁入地面,成为细碎光点,然后弥散。
门像是将屋内和屋外隔开,屋内的雪在不停的飘零,而离屋门不远的墙上窗户大开着,外面是刺眼的阳光,明亮而耀眼。
费奥多尔一步步走向更深处。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白发的男人,他的躯体都几乎被雪掩没,雪花搭在他的睫毛上,看上去像是为他蒙上一层白布。
像是许多许多年前。
他在教堂所言的,如果他死去。
就用白布将他笼罩,掩盖他的罪孽。
他更希望是由费奥多尔亲自动手,只是这个小小的需求,被他亲手斩断。
费奥多尔走了过去,他半蹲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雪。
他看着他微微含笑的表情,即使那表情已经僵硬。
费奥多尔也能感觉到他在开心,愉悦的迎接他的死亡。
像个人类一样,在某一日,静悄悄的死去。
不是回收,也不是被随意的丢入垃圾箱。
最后他等到了来为他收尸的人。
费奥多尔环视了一周,果然没有见到那枚能够操纵冰雪的莎塔的心脏,但这里的雪还在下,只是雪满到一定程度就会消退,所以费奥多尔才能一眼看到躺在雪中的男人。
像是一切都被设计好了般。
像是迎接他的到来般。
费奥多尔用力为他摘去鼻钉。
血液都被冰雪的冰冷所凝固的男人并没有流出血液。
像是一具雕像。
任由他的打磨。
费奥多尔又慢慢的,为他摘去耳钉,摘去舌钉……
他慢慢的,将他身上一切闪耀的宝石尽数摘下。
他又摘去他身上与身体并不相接的配饰。
项链。
费奥多尔将他扶起,使他靠在自己的怀中,他像是对待心爱之人般,为他取下项链。
项链落下,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这些垃圾,其实并不适合您。”
费奥多尔轻声道,但男人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他摸了摸男人的脸,那是之前他所做不了的动作,和许久以前,他抬起手,然后再放下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