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开始钓鱼的第十七天:
当天,寒武侯就把内鬼八塞带去了行宫地牢,那里暂时关押着所有的千里楼刺客。统一看守,统一审讯,还能感受一下彼此受刑时的统一痛苦。
这些刺客有着十分没必要的职业道德,不仅意志坚定口风紧,还一抓到机会就自杀。其执着程度,让亲卫长秦覃一度想着要不他也雇佣它家试试,去刺杀个王爷的竞争对手什么的。咳,仅限于想想。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之际,寒武侯押八塞过来了,秦覃喜提突破口。
八塞是个卖主求荣的,他既然能卖了陪伴多年的寒江雪,自然也能卖了收买他的人。虽然他还没有开口,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一忙,就忙到了夜幕低垂。
外面的天气突然转凉,虽不至于冷的让人牙颤,却也是一键入冬,带着强烈的寒意。
寒起披着满身的疲惫与星辉匆匆而归。
寒江雪依旧在花厅等着他爹,这一回他学聪明了,一边看书一边等人,专门从书房找了一本他很感兴趣的,越看越精神,根本睡不着。
寒起一边摘帽,一边接过了侍从递上来的手炉,他始终没有靠近儿子,直至等身子彻底暖和了,至少没有寒气了,这才走来,准备强制儿子去休息:“不是说不用等我了吗?”
寒江雪却抬头反问:“今天不太顺利吗?爹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我超会当树洞的。
寒起啧了一声,很想大家长式地说一句,这是你这种小崽该关心的?但最终还是败给了儿子让人送上来的热汤面,码放整齐的大块牛肉,少许香油、葱花,搭配着劲爽暖胃的面条,呼噜呼噜一碗下肚,能暖到人心里去。
也许放在其他钟鸣鼎食之家会被嘲笑过于质朴,但却是寒武侯的最爱。
等坐下饱餐了一顿,寒起就不想起来了。他长叹一口气,和儿子倾吐了起来:“查案其实不累,真正烦的是和傻逼相处。”
哪怕是大狮子,也有职场社交的忧愁。
寒起今天几次徘徊在到底是该摔桌子还是摔对方的理智边缘,他真的宁可去边关打一年的仗,也不愿意和官老爷玩一刻的心眼:“你这事升级了,”毕竟涉险的人包括了无夷王,“你舅舅回禀完陛下之后,宫里就下了圣旨,着地锦卫督办。”
地锦卫,同是大启十二卫之一。从头衔上来说,它与寒二姐的啸铁卫、王舅舅的金丝卫同级;但是从职能上来说,身为监察机构的地锦卫,却是人人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颇有那么点锦衣卫的意思。
圣人是真的很重视这件事,派来的直接便是指挥副使,拥有直达天听特权的那种。对方姓夏,单名一个荪字,是一只……北极甜虾。夏荪正处在人生的重要分水岭,白皮细目,阴阳怪气,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秦覃刚提个建议,夏荪就说,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这样查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大行皇帝还在的时候。
寒武侯说个主意,夏荪又会说,您就坐这儿吃好喝好,我们不敢不敬的。
总之,从礼数上你挑不出他什么错,但就是有一种被找了不痛快的感觉。寒起一想起下午的闹心遭遇,就控制不住的狠锤了一下桌子,是真的很生气没错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得罪了他,非要把情绪带进工作。”
寒江雪却问了个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北极熊吃北极虾吗?”
寒起一愣,不自觉就被儿子带跑偏了,很认真的托腮思考了一下,这才给出答案:“他们一般不爱吃小玩意,太麻烦了,不过,偶尔当零嘴的话,也不是不可能?”说着说着,寒起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这就是今天查案格外不顺利的原因吧?
虽然说人是人,动物是动物,但天敌之间,多少还是会偶有剑拔弩张的。
而众所周知,夏荪平生最恨的就是变回原形,以及比他体型大的动物——这几乎可以囊括所有。
今天在场的人,不是寒起这种体格大的猛兽,就是拿北极虾当点心的北极熊亲卫。从夏荪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敌人开会啊,他不喜欢的样子他们都有。
寒起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寒江雪给心力交瘁的老父亲摸了摸毛,自从带入他爹是个大猫猫头后,不管他爹干什么,他都觉得可爱,想rua。顺嘴献策:“同事斗争,不外乎用魔法打败魔法。”
“你是说去打他的小报告?”寒起一阵恶寒,不行不行,他可干不出这种事。
“不,我是说,您不如请他去走访调查一下受害人。”查案嘛,刺客要问,受害人也要问啊,至少得知道受害人最近都和谁结怨、又经历了什么吧?“我可以是受害人,行宫的无夷王殿下也可以是。”
寒江雪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无夷王阴阳不定、无人敢惹的江湖传闻,他只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不用说无夷王和地锦卫副使之间差的可是整整一个阶级。
“都不用麻烦殿下真的出面,让秦大人晾着他就行。”
不是为了给对方一个什么教训,而是为了分散夏荪的注意力,好不叫他继续耽误查案的进程。
寒武侯一拍大腿:“对啊,我听老秦说,无夷王回去之后就又病了,理由都是现成的。”
寒江雪:老秦?
寒武侯却已经跳到了兀自感动,呜呜,他家小崽都学会替爹分忧了,真棒啊。
然后,在送儿子回屋前,寒武侯又扔下了一个炸弹,还是那样熟练:“我知道你等我,也是想问我,能不能练习分辨人和动物的方法。爹肯定不会阻止你,大胆去做。”
寒江雪:“……”就怎么说呢,这确实是他的目的之一。在知道这个世界的神奇构成后,寒江雪总觉得他分辨不出人和动物是不行的,虽然知道自己的无法分辨是一种生理上的残疾,不是光努力就可以改变的。但就像盲人学会了盲文、聋哑人学会了手语,办法总比困难多。
至少不尝试一下,寒江雪是不会甘心的。
但是,看他爹这个态度就知道了,没有失忆之前的他,肯定已经把能尝试的办法都尝试过了,至今没有成功。
“男人,不能说不行!”寒起反而被儿子激起了斗志。
然后,他说风就是雨的,拉着儿子去了……禽棚。
寒家的这个温泉山庄,不仅有田有林,还有一个专门规划出来的农场,鸡鸭鹅,牛马羊,那真是应有尽有,既可以铁锅炖大鹅,也可以暖铜涮羊肉。一口下去,汁水四溢,整个冬天都不冷了。
“你看到它们有什么感觉?”寒武侯指着夜幕下的家禽家畜问儿子。
寒江雪深吸一口气,虽然他知道这和嗅觉没关系,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然后道:“感觉他们都是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