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正像火和火药的……
西西娜再一次站上了被告席。
她完全不知道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但看那些教士的脸色一阵一阵发青,就知道艾丝黛拉的计划成功了。
西西娜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这三天,她过得异常艰难。
教士们觉得她是会做法的女巫,眼睛和嘴巴都能流出迷惑人心的剧毒,为了避免和她交流,不小心给她透露外界的情形,便把她关在密不透风的牢房里。那间牢房只有一盏铸在墙上的煤油灯,一个嵌在地板上的马桶,两张散发着臭味的被单,饭菜通过牢门的小窗口送进来。
不知道那间牢房之前住过什么人,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霉味,地板上也布满了油腻,像常年有人在上面吐痰似的。
西西娜在里面度日如年,差点以为自己再也呼吸不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好在她终于出来,而且看那些教士忽青忽白的脸色,接下来应该是他们渴望新鲜空气了。
“……怎么会这样?”原告席那边,有教士喃喃问道,“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得到了神启?”
“不可能!”为首的教士斩钉截铁地否决道,“女人绝不可能得到神启。她肯定在牢房里用了巫术。去问问牢房的看守,我要知道这些天她在牢房里做了什么。”
“看守是骑士团的人,我们恐怕问不出什么……”
“那就想别的办法坐实她女巫的身份!”为首教士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然你我都得完蛋!你知道赎罪券每年可以给神殿带去多少收入了吗?赎罪券要是被禁了,神殿的收入会削减一大半,以后你我再想赚钱,就只能靠念经做弥撒了!”
西西娜听不见那边的教士在嘀咕什么,但能感受到他们的焦急和绝望。
按理说,她应该比那群教士更加焦急才对,毕竟他们要是败诉了,只会沦为帝国的笑柄,而她要是败诉了,却会被推上熊熊燃烧的火刑架。
但不知为什么,她看着那群教士焦急的脸色,竟比三天前还要气定神闲,可能是因为她已彻底见识到了艾丝黛拉的手段——她的小主人居然真的让赎罪券的弊端显现了出来!
在此之前,西西娜一直以为,只有神才能办到这事。
艾丝黛拉却连这种只有神才能办到的事都做到了,她作为艾丝黛拉的属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例行询问过后,双方开始举证。
教士那边的人开门见山,称西西娜是女巫和魔鬼。
“裁判官阁下,您不觉得这事太蹊跷了吗?赎罪券发行了那么久,从未出现过差池,怎么可能她说弊端会显现出来,就真的显现了出来?从古至今,只有女巫的诅咒才会这么灵验。如果说她不是女巫,那么证据在哪里?”
话音落下,西西娜还未说话,陪审席的埃德温骑士先笑了起来:“请容我打断一下这位教士的发言,您是不是忘了什么?那天西西娜说完自己得到了神启,就让艾丝黛拉小姐借用神力,验证了她预言的真实性。如果说西西娜是女巫,那艾丝黛拉小姐为什么能借到神力呢?”
那位教士哑了,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
为首教士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虽然是高级教士,但职位并不高,还不能进入至高神殿的内部,所以不知道现在神殿的事务都是艾丝黛拉在处理。
他的上级是掌管神赦部的至高神使,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实权,直到发现了赎罪券这个敛财的路子,才慢慢掌握了话语权,据说在阿摩司殿下的面前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说到阿摩司殿下,他今天也降临了火刑法庭,正坐在裁判官的旁边,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当庭对质。
因此今天开庭前,上级叫住他叮嘱了很久,让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给西西娜定罪。
可现在要给西西娜定罪,就必须先给艾丝黛拉定罪……艾丝黛拉可是至高神殿唯一的神女,他们真的能给她定罪吗?
想到这里,为首教士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狠毒的颜色,因为过于狠毒,蓝色的眼睛几乎从眼眶里突出来,差点吓到了旁边的教士。
他口中喃喃道:“唯一的神女又怎么样……挡了神殿的财路就得死,除非她能像阿摩司一样和神对话,否则她和西西娜今天死定了。”
但想想也知道,艾丝黛拉绝无和神对话的本领——和神对话的本领怎么可能人人都有?
不然人人都可以是阿摩司,人人都可以掌管至高神殿了。
这么想着,为首的教士镇定了下来,对接下来的对质胸有成竹。
艾丝黛拉不知道那些教士想把她和西西娜都置于死地,在她看来,这场审判已成为了定局,那群教士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她早就设好的牢笼。
她的心思根本没在审判上,而在神的身上。
自从三天前,她冷淡又傲慢地说可怜他以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持。
这三天里,他们几乎没有说话。
但怪异的是,他们仍躺在同一张床上,对视超过两秒钟以后,仍会轻轻地接吻。她很享受他的吻,会非常自然地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往后一仰,坦荡地迎接维纳斯的来临,就是过程中,没有任何交流。
她与他的接触,与其说是情人间轻柔的交融,不如说是野兽间凶狠的对决。
只是,作为雌性,她是快乐的、安逸的、放松的;作为雄性,他却是冷漠的、阴郁的、紧绷的。
完毕以后,她轻快地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当她洗完澡出来,他仍会接过她手上的毛巾,给她擦拭湿发,一边擦,一边用鬃毛梳反复梳理。
艾丝黛拉本想闭着眼睛享受他的服侍,可透过镜子,看到他冷峻分明的脸庞,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相当古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之前也出现过。
在她在对洛伊尔敞开心扉时,在她听见阿摩司特别的告白时,在她对神至高无上的权力产生强烈的渴望时。
她知道自己在情感上异于常人,只能感到兴奋、恐惧和愤怒等情绪。
然而,当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却发现了一个令她震惊也令她恐惧的事实——她这些情绪几乎都给了神。
她的确玩弄着他,掌控着他,利用着他。
但他也牵动了她一切可牵动的情绪。
这个发现令她的心怦怦狂跳。
有那么一瞬间,她就像是看见了两个自己。
第一个她失去了理智,被莽撞的兽性驱使着。她跟着那个自己走向脑海深处,看见的不是一个黑发白肤的女孩,而是一只正在呜咽的山猫。这只山猫坦荡又诚实,谁喂足它的贪欲,它就磨蹭谁的手掌。
第二个她则冷静如石像。她很清楚自己的最终目标是什么——王冠、王座和权力。她不需要爱情。在陈腐小说里,爱情通常是“软弱”和“痛苦”的代名词,她不想变得软弱,也不想体会痛苦。她想一直维持现状,不受任何不理性的感情制约,永远理智、冷静、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