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三更)

陈蕴藉听少年言语中提及归还,还的又是张举人的财产,他便知这少年就是那个阮家的好笋,阮小少爷——阮清竹。

这名字取得是真好,人如其名。

竹是君子的化身,正直,宁折不弯。

这阮家小少爷在阮家这样充满恶意的地方,长成现在这样,也着实不容易。

有阮家的言传身教,怎么也不可能养出这样的君子,陈蕴藉着实好奇阮清竹是怎么养大的。

张姑娘神情复杂的看着阮清竹。

她与阮家有杀父之仇,可偏偏这少年对她又有救命之恩。

哽咽了半天,张姑娘红着眼眶,“东西我收下了。”

但她不会原谅阮家。

她不恨阮清竹,有这救命之恩,她也不会报复他。

阮家已经为自己做的恶付出了代价,阮清竹能被执法严明的陈浦和放过,便知他品性如何。

阮清竹看着眼眶通红的张姑娘,眼帘低垂,满心羞愧,抬手深深一礼,“清竹此来,一为归还姐姐家产,二为辞行。家中长辈恶行,清竹无颜求姐姐原谅,只求姐姐余生平安……”

顿了顿,颤着声音,“往后,往后再也不要遇到如我长兄这般……无耻之人。”

张姑娘终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你走吧……”

阮清竹双臂颤抖,起身,深深看了张姑娘一眼,转身离去。

陈蕴藉本就站在人群后面,阮清竹一转身,他就看见这少年无声落下的眼泪。

他有些诧异。

阮清竹和这位张姑娘……像是旧相识?

他想了想,招手唤来青墨,附耳道,“你去将阮清竹拦下,我有话问他。”

这个阮清竹,正直有气节,还这样年少,如果让他离开京城,没人护着,只怕会夭折。

他承认自己起了爱才之心。

这个时代,像阮清竹这样品行的人,可不多。

青墨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问,“是。”

陈蕴藉看了看站在学堂前流泪的张姑娘,没有现身,摇摇头,转身离去。

回到庄子,黛玉忙问,“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陈蕴藉见黛玉满脸忧心,牵着她的手,安抚道,“是阮家那位小少爷来归还张姑娘的家产。”

黛玉闻言一怔,“他倒是个好的,可惜生在了阮家。”

可不是嘛。

阮家几乎是全员恶人,如今被砍头,阮清竹身上就背上了污点。

本朝不禁商贾参加科举,但罪犯的后代,是历朝历代都不能参加科举的,家中长辈哪怕只有一个是罪犯,都不能参加科举,而阮清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叔婶婶,统统都是罪犯,还是足以砍头的罪名。

别说阮清竹这辈子无缘科举,他的儿子也无缘科举。

陈蕴藉叹道,“阮清竹真的可惜了,他这样的品行,如果能参加科举,将来一定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可有这样的家庭背景,他一辈子也无缘科举了。”

听说阮清竹很有读书的天分,明年还要下场应试,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阮家真是害人害己。”黛玉厌恶的道。

陈蕴藉道,“阮家得罪的人太多,阮清竹哪怕没有同流合污,还帮过不少人,但他是阮家唯一逃过一劫的人,他想离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阮家当年傍上了昭王,不可一世,得罪了好些他们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人,如今怕是要报应到阮清竹的身上。

陈蕴藉不太希望阮清竹出事。

“阮清竹又没有作恶,为什么要报复他?连你祖父这样公正严明的清官都放过了阮清竹,这些人为什么还不肯放过阮清竹?”

大概是一滩烂泥里长出了一朵白莲花,实在太难得,黛玉很是义愤填膺。

陈蕴藉笑着道,“别生气,我已经让青墨去拦了,这么正直的好少年,可不能叫人糟蹋了。”

闻言,黛玉瞪他一眼,“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陈蕴藉笑着解释,然后又道,“我刚才站在人群后面,看阮清竹同张姑娘说话,总觉得他们以前是认识的。”

阮清竹对张姑娘,似乎有些……倾慕,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

不过,他已经打算派人去查查阮清竹和张姑娘的过往,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故事。

“他们怎么会认识?”黛玉皱眉,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让人去查查就知道了……”陈蕴藉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你不是叫人去拦阮清竹了?”黛玉道。

陈蕴藉道,“只是叫人拦住,又没说今天就要见他,送你回去要紧,若是回去晚了,林伯父会担心的。”

黛玉闻言,便不再多言。

陈蕴藉牵着黛玉出门,吩咐庄子上的管事,“如果青墨把那个阮少爷带回来,就让他暂时住在庄子上,别让他回去了,等我明天来见他。”

“是,二爷。”

陈蕴藉扶着黛玉上马,护送黛玉回家。

将黛玉送回林府,陈蕴藉才回家,回到家里,他就给邵宜年下帖子,约他明天上午吃酒。

随着陈蕴藉高中解元,而邵宜年还在童生班里挣扎,邵大人对他恨铁不成钢,给邵司年下了死命令,如果邵宜年不考中举人,不许他再出门游玩。

不过陈蕴藉的帖子,邵家是不会拦的。

因此,收到陈蕴藉帖子的邵宜年热泪盈眶,欢快的回了帖子,答应了邀约。

次日邵宜年大清早就出了门,到约好的酒楼等陈蕴藉。

陈蕴藉来的时候,邵宜年已经在酒楼等了一个时辰了。

“你可算来了,我等你一个时辰了。”邵宜年道。

陈蕴藉无语,“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邵宜年就对陈蕴藉大吐苦水,“要不是你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解元,我会这么惨吗?”

陈蕴藉翻了个白眼,“这还能怪我?为什么不怪你自己不努力?你比我还大两岁呢,要脸吗?”

邵宜年:“……”

他吸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肯定有事,说吧。”

“不急,刚才听你说你最近被盯着在家里读书,看样子我要打听的事,你未必清楚……”陈蕴藉摇摇头道,“不然我还是叫人去查吧。”

邵宜年一听,就不乐意了,“嘿,你可不要小看我,你倒是说说看。”

“就是荣国公府的事,你知道吗?”陈蕴藉道。

别说,这事儿邵宜年还真知道,他嘿嘿笑道,“那你可问对人了。”

陈蕴藉挑眉,“你不是被关在家里读书吗?这你都知道?你该不会没搞明白我在问什么吧?”

“荣国公府最近就发生了一件事,如果你问的是荣国公府,那就一定是这件事……”邵宜年说着倒了杯酒,“你可别说,那荣国公府的宝二爷,可真是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