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此时此刻的剧情,的确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
在《天途》原著中,主角团之所以能逐渐发觉真相、接触到最终boss沈惜霜,全因温泊雪与月梵通过沈府考核,成功混入其中。
然而现实是,经过一轮面试笔试,他们一伙人无人生还。
“……都是我们的错。”
温泊雪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坐于茶楼角落悲愤握拳:“我落笔时若能多想想,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辜负诸位的期望。”
月梵以手掩面:“对不起。我承认,刚开始做题时有点儿过度兴奋。”
“别自责,我和晏公子也玩脱了。”
谢星摇痛定思痛:“还是在面试的时候。”
“大家尽力就好。这种试题,我去了也得被刷。”
昙光轻抚秃脑门,饮下一口热茶:“当务之急,是商量出后续的解决之法——我们进不了沈府,寻不着线索,恐怕很难查明真相。”
现实严峻,桌上蓦地一静。
“沈府四周处处设了结界阵法,倘若硬闯,只会被送去官府。”
谢星摇道:“至于其它办法——”
他们如今与沈府唯一的联系,只剩下采朱姑娘。奈何昙光在她面前翻了次轰轰烈烈的大车,要想再去接触,难免徒增尴尬。
“今日在沈府面试,我遇见采朱姑娘。”
谢星摇回忆当时景象,斟酌一番措辞:“她应该是个颇为正派的人物,非但没刻意刁难我,还帮晏公子回怼了玄衣男人。倘若实在想不出法子,或许能考虑从她入手。”
念及采朱,昙光条件反射地一哆嗦。
她说罢凝神,放于桌面的食指微微蜷起,轻叩一下木桌:“或是用更直接的办法——去结识那位沈府小姐。”
月梵:“沈惜霜?”
[原著里有讲过,是沈惜霜先行看上了温泊雪的根骨,妄图诱惑他步步沉沦、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养料。]
谢星摇抿一口菊花茶,传音入密:[既然她对温泊雪如此上心,我们只需要制造一场偶遇,就能顺理成章让他们产生联系。]
[没错!强行剥夺神识与根骨,会大大损害质量,沈惜霜要想完完全全剥夺我的力量,必须让我自愿将它奉上——也就是说,她会想方设法同我接触、提升我对她的好感度。]
温泊雪面上一喜:[我已经准备好了!]
[话说回来,《天途》里的沈惜霜头一回注意到温泊雪——]
月梵轻揉眉心,不自觉抿唇:[是因为主角团参加沈府的考核后,个个沾染魇术、连二连三陷入心魔之中,而温泊雪最先破除了心魔……对吧?]
终于还是来了。
他们最担心的剧情。
沉默间,温泊雪猝然抬头,昙光条件反射打了个冷战。
谢星摇握着茶杯的右手稍稍僵住,半晌迟疑传音:[魇术生效,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月梵佯装镇定,尾音隐有颤抖:[如果我们全都攻不破心魔,不会被永远困在里面吧?]
话音方落。
他们置身于茶楼角落,四下行人稀少、静谧无声,在几近凝滞的空气里,陡然生出一缕阴惨惨的冷风。
谢星摇眉心重重一跳,抬眼寻不到冷风的源头,与此同时,听见身侧的冷肃少年音。
——晏寒来反应极快,转瞬抬手罩上她后脊,掌心灵力四溢,将谢星摇护于身后:“当心。”
*
然而还是睡着了。
睁眼见到一片漆黑,谢星摇后脑勺阵阵发痛,默默叹口气。
心魔幻境,能幻化出修士一生中最为恐惧、悔恨或忧虑之物,一旦被卷入其中,将忘记自己的身份与来由,自始至终循环往复,一遍遍经历永无止境的心魔。
谢星摇静默敛眉,环顾四周。
或许因为她是穿越来此的异世魂魄,和身体识海有着本质的割裂,此时此刻,居然仍能保持清醒、记得自己的身份。
恍惚间,四下光影渐出。
方才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满目墨色,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已晕染开一团团白光。
光线并不明亮,悄无声息蔓延生长,勾勒出一间房屋的轮廓。
这是一处装潢精致的卧室,面积宽敞,采用北欧建筑风格,墙体雪白、木制书架被整理得一丝不苟,中央悬着盏圆形白灯。
是她曾经居住过的卧室。
谢星摇默不作声,在心魔散发的沉沉威压下,难以抑制地感到呼吸困难。
她与心魔彼此割裂,成了团半透明的空气,抬眼望去,书桌前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
干练严肃的中年女人推门而入,女孩被吓得浑身一颤,仓惶挺直脊背。
“今天是怎么回事?”
女人冷声蹙眉,面若寒霜:“排名下降到第五,不打算解释解释?”
比起修真界里的血雨腥风,困扰着二十一世纪人们的心魔,似乎显得格外平凡又渺小。
没有家仇国恨,也没有壮志凌云,只剩下许多无比琐碎的点点滴滴。
譬如家里人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繁重到快要喘不过气的压力、令人焦头烂额的学业与工作,或是来自他人的、过于沉重的期望。
在如今这样的境地里,谢星摇甚至有余心自嘲地想,也许温泊雪和月梵说得没错,倘若二十一世纪也有心魔,穷和累铁定要占大多数。
而她身为倒霉蛋们的其中之一,必然会被折腾得永无翻身之地。
眼前的少女怯怯抬眼,语调极低:“我……看错了一道题。”
“这是你应该犯的错?今天看错一道题,明天就能搞砸一桩大单子——你这粗心马虎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留着给别人看笑话?”
少女默默盯着脚尖,不做反驳。
“摇摇,我和爸爸都对你寄予很大的期望。你不要怪我们太严格,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待怒意消退,女人捋开额前碎发,放软声调:“下次把第一拿回来,好不好?我们为你付出这么多,你长大了,总要让我们省心。”
少女低低应一声“嗯”,好一会儿,又试探性出声:“妈,同学约我明天去看电影。”
“退步这么厉害,看什么电影?”
女人声线骤厉:“补习班不上了?课业不预习了?我和你爸爸读书的时候……”
于是少女默不作声,眼中希冀重归暗色。
她必须事事做到最好,从小到大总是这样。
小时候拼命学习奥数和兴趣班,长大后的课外补习从没停下,交不到太多朋友,没太多娱乐活动,明面上知书达礼落落大方,从“谢星摇”,变成了父母所期望看到的那个“谢星摇”。
当初月梵听闻她从没接触过《卡卡跑丁车》,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眼前的女人转身离去,留少女独自坐在房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