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来到墓园, 池修雨把他放到青石地砖铺就的台阶上。人群稀稀落落地打着伞,一边抱怨一边往回走,只有他们是逆流而上。

那场火灾中很多人尸骨都找不齐全了, 立在福寿园里的是只衣冠冢,是普通墓碑的两倍大, 密密麻麻镌刻着所有遇害者的姓名。

天空阴沉沉的,细雨斜刺, 吻湿了姜离忧的发丝。

他俯身将矢车菊放在墓碑前。

“池修雨,你能告诉我,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姜离忧声音很轻, 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记性不太好, 这些年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池修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记忆时断时续,他的叙述也是如此。

“等我们注意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戏剧院里就像一个火炉,把人闷在里面烤,到处都是燃烧的帷幕。”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被宁望牢牢护在身下, 他为了保护你被燃烧的置物架刺穿,已经没有活人体征了。”

“温度很高,视线里所有东西都是扭曲的,你当时已经失去意识。我把你带到废弃的安全通道里,风从尽头吹来,那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我想把你带出去, 但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楚……等醒过来, 就已经是十年后了。”

姜离忧蹲下来,细白的手指摩挲着墓碑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眼神温柔。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们。”

不知不觉,天色已暮,两人相伴着往回走。池修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这对一向自我的他来说,是件很少见的事。

“你怎么了?”姜离忧好奇问道。

“你如果不想和我结婚了,我可以理解。”说出这话时,他眸中有隐忍的神态,“我们的婚礼就在下月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顿了顿,补充:“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他分明是很不想放自己离开的,却嘴硬地说我给你离开的机会。

姜离忧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后悔呢?”

池修雨抿了抿唇:“宁望,我弟弟……我知道,你想忘记他是很难的。”他神色有些微的别扭,但语气很认真,“如果宁望还活着,我不会把你让给他。但他已经死了,我知道我怎么样也比不上一个为了救你而死的人。”

“与其带着对他的怀念和我在一起痛苦,不如放你自由。”

一场生死后,池修雨真的变了很多,换在以前,他说不出“我比不上他”和“放你自由”这种话。

姜离忧低下头似乎是在思索。

池修雨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其实手心已经紧张得发汗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姜离忧抬起头来。

池修雨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凉了半截,但姜离忧接着道:“但是往事已矣,活下来的人不应该沉湎在悲痛中,而是更应该带着逝者的祝福,好好活着。”

池修雨认真咀嚼了他这句话,觉得自己没理解错,于是从兜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

“钻戒?”姜离忧诧异万分。

池修雨松了口气:“老实说我没把握能不能把它送出去,我都打算好了,如果你拒绝我,我就把它丢进山下那条河里,免得你以后知道了笑话我。”

姜离忧伸出细白手指,任由他将戒指套入无名指中。池修雨欣赏片刻,很满意:“先就这样,等以后再给你换个更好的。”

姜离忧摩挲着手上价值不菲的钻石,有点好笑:“现在已经很好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对池修雨这种认真的人来说,婚约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庄重誓言,虽然他给姜离忧套上了钻戒,但实际上,姜离忧才是给他套上颈环的人。

雨终于停了,天空乍现出这个季节少见的晴蓝,池修雨将他抱在怀中,两人在轻柔的和风中深深拥吻。

结局线A达成。

……

“宁望,那个漂亮的人又来看你了。”

宁望闻言转头,窗边坐着的青年正低头认真地吃着小蛋糕,似乎是感受的他的视线,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眼微弯。

他的外貌比起最当红的流量明星也不遑多让,笑起来时眼睛像两个月牙,盛满纯粹又柔和的光。

宁望是在有一次放学的时候遇见的他,当时他急着来店里打工,不小心撞到路过的行人,对方要了他的班级姓名和打工地点。

宁望以为他要秋后算账,但对方只是闲暇时来店里坐一坐,连主动和他交谈都很少。

身边有同来打工的同事调侃道:“说不定是想包养你呢?有些人就是喜欢你这种没出社会的小男孩,单纯,好拿捏,长得还挺帅。”

宁望摇了摇头,他穷学生一个,身上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地方。更何况对方长了那样美艳动人的一张脸,只要招招手,就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

“32号客人一份岩浆芝士蛋糕!”

宁望端着蛋糕走过去:“您好,您的蛋糕。”

他弯腰的时候,感觉一只脚在桌子底下勾了勾他的足踝,抬眸一看,姜离忧对他眨了眨眼:“你今晚什么时候下班?”

用同事的说法就是,邪恶的成年人总算暴露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宁望绷着脸,一本正经:“店里有规矩,不允许和客人发展私下关系。”

对方惊讶又无辜:“可我不是你的客人。”他抬了抬手,“你上次把我手肘撞紫了,忘了吗?我是你的受害者。”

宁望:“……”

宁望:“晚上八点半,后门等我。”

其实真要不愿意,用什么借口推脱都行。但他并非不愿意,也不必做出那副是别人强人所难的做派。

姜离忧笑眼弯弯,用勺子挖了一大口熔浆芝士塞进他嘴里,香甜浓郁的奶香在嘴里爆开,宁望倒退一步,对方又把勺子塞进自己嘴里,红唇微张,能看见勺子拌着白色的奶油在嘴里翻搅。

宁望脸红了个透。

待他转过身,姜离忧放下勺子,定定凝视着他的背影。

转生后的宁望没有了以前的记忆,所幸的是,出身的家庭虽然并不富足,却很爱他。

到了下班的时候,姜离忧在后门等他。姜离忧拍了拍单车坐垫,说:“这么晚了,你送我一程吧。”

宁望觉得他太自来熟,刚要委婉拒绝,就见姜离忧摸了摸手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一下雪就有点疼。”

宁望叹息一声,拂去后座的落雪,姜离忧坐稳之后报了一个地名,宁望以为少不了绕道送他,但姜离忧报的地方却和他住的地方顺路。

铲起来的雪堆在道路两边,道路湿滑,宁望怕自行车打滑,骑得格外慢些。轮胎碾过一个细碎石子,两人都颠簸了一下。

宁望道:“你为什么总是来找我啊?我说要给你赔钱,你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