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天窗 管理
冯渠虽然非常懵, 但对自己老大自然是秉承着说什么听什么的原则。他看着对方的惨样,想了想还是本着人道主义把人拖起来拎到不远处的长椅上:“诶,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了我老大的?”
御阳神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我警告你, 趁早放开我……”
“我老大说了不能放你走, 我也没办法啊。”冯渠轻轻松松扣着他的双手, 惊讶道,“不过话说回来,兄弟你也当真是缺乏锻炼, 明明看着那么高个头一人,怎么这么废呢?”
御阳神:“你……”
他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像样的脏话,只能徒劳地重复:“给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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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归推开病房门。
师瑜还没醒,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额头的汗一刻没停, 唇色发白,脸色却更白, 细细的针头陷入手背上青色的脉络, 透明的输液管毫无生机地垂下来。
连归对人体的了解仅限于高中生物必修课本,之前在救护车上听到医生说的那句阴影淤血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亲眼看见医生轻而易举就从他腹部抽出满针管的腹腔积血, 方才觉出自己全身都跟着冷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伤势成因过于特殊,还是因为对方的人过于特殊,几十分钟的路程到了医院,检查完后得出的结果竟是比医生几十分钟前的判断要乐观得多, 最后暂时压下了进手术室的方案。
连归再傻也知道那样的出血量不大可能还选择保守治疗,但也没提出异议,将经手人员全压得封了口, 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停下来,仔仔细细去看对方的模样。
他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去碰一碰对方因为不舒服蹙起的眉,却在这时,旁边的帘子忽然“哗啦”一下被人拉开了。
一个小孩儿抓着隔离帘,好奇地打量他:“大哥哥,你是警察吗?”
连归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目光落到小孩脑袋上,微微一顿:“不算是。”
不算是那到底是算还是不算?
小孩想不明白,晃了晃脑袋,头顶的毛线帽歪了一点。他把帽子扶正,又去看病床:“床上是姐姐吗?”
连归纠正:“是哥哥。”
小孩“噢”了一声,眼睛弯成月牙:“哥哥好漂亮。”
连归低头看着师瑜的脸,静了很久,方才轻轻应了声:“是很漂亮。”
当初在神界虽然任谁都知道有主神的存在,但同样任谁都知道主神从不以真容示人,偶尔出现在世人眼前也永远带着面具。
连归一个神位名字都没有的小神更是没机会去见那等存在,平日里也只随朋友偷偷凑到神殿外围吸一口溢散出来的精纯神力,餍足后才会去幻想一下那位主神大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只有一次。
他记得那天恰好是神界间初元节,神殿的主事们难得结伴出门去神仙树下参拜,他一觉睡到傍晚时分,出门就发现神殿两边的守卫都不见了。
神殿虽然带了个宫殿的殿字,但规格若真要算应当属于城池,外围天宫湖渠护城河似的环绕,里面不仅住着九十九位主事神祗,还有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神殿其实并没有明文禁止普通的小神进去,但因为旁边有守卫时刻盯梢似的站着,小神们大多只在门口转几圈,除主事神外就只有极少数能力或势力足够强大的神祗才有资格进去一窥究竟。
而今主事神们不在,外面的守卫们也不在,近在咫尺的神殿于那时好奇心和探究欲正处在最旺盛年纪的小小神祗就像长满鲜红苹果的伊甸园,天时地利人和。
连归就怀着隐秘又好奇的心思偷偷溜进了神殿大门,一路直线往中心地带。
直到眼前出现一口清池。
连归愣了愣,倏地明白过来这就是其他神祗所说的“云渡池”。
他小碎步靠近了,就在即将碰到云渡池周砌的石塔,却忽然间似有所感,抬头就看见长廊下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身影,目光微颤,而后逐渐上移。
云渡明净如洗,正中央白金色的火焰乌泱泱地燃烧在池水里,映出对方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银白色的面具,以及那双极美的眼睛。
对视的时间不足两秒,对方率先移开,无波无澜地转过视线,往神殿外走。
经过云渡池时,袖袍微微一紧。对方停下,再度低头看他。
“你……”
连归还在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对方却率先开了口。
“你好。”
声线清清冷冷的,音色极好。
连归眼神直愣愣的望着他,半天没反应。
空气安静了十数秒,对方稍稍弯下腰平视着他,声音却没有催促的意思:“找我有事吗?”
连归只觉得自己被一把火从骨子里烧到骨子外,心跳快得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退后,撞上池沿的石塔:“你为什么都不准我们进神殿?我都只能趁现在外面没人才能进来看看。”
对方微微一怔。
连归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过分逾矩的抱怨,根本不等对方回答,往外落荒而逃。
即便没看到对方的脸,他却不会不认识,因为那位的打扮实在太有标志性了。
那时的惊鸿一瞥就像他年少不知事时枕下的一场荒诞的梦,哪怕听到了,碰到了,醒来后也没有任何真实感,也相信那不过是过眼云烟的幻觉。
……却没想到,接下来就是神殿周围的守卫被撤离,从天宫湖渠,到云渡池,甚至更往里的地方,只要没踏入主事神祗们的私人领地,都开始朝神殿外的小神们开放。
神殿没了之前只有高级神祗才能进去的潜规则,同伴依旧每个大清早都拉着他去神殿吸“每天清晨第一口新鲜的神力”,只是地方从神殿外到了神殿内。
同伴满足地喟叹,躺倒在草丛里:“没想到这次初元节后神殿就直接对外开放了,咱们真是赶上了时候。”
连归心道,神殿突然对外开放可能不是因为初元节,而是因为我你信么?
同伴絮絮叨叨:“可惜就算神殿开放了咱估计也没机会见到主神大人,这种无名小神扎堆的地方他怕是都不会屈尊降贵过来。”
连归心道,主神大人不止会来咱们这种无名小神扎堆的地方,他还会屈尊降贵和我这无名小神说话你信么?
同伴还在絮絮叨叨:“你说主神大人一从不接见神民二从来不摘面具,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比如他其实长得不太能见神什么的?”
连归这次没词儿反驳,干脆哑巴当到底。
为什么他会认为师瑜就是当年那位神祗?
因为那天以后,他就再没见到过那样只消一眼就能叫人明白什么叫温柔的存在。
连归站在病床前,重新拉上隔离帘,转身开了一点窗户,被外面六月天滚烫的风糊了一脸,下意识闭上眼睛,眼眶又涨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