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在熟悉的失重感到来后,二十八岁的伏黑甚尔平静地抬起眼,入目所及,是再熟悉不过的室内,Q组织首领芒果戚风的房间,严格意义上只有他和姓伏黑的那几个小鬼准许入内,准许留宿过夜。

至于拜尔?呵。

因此,这里有不少他的东西。

茶几上有伏黑甚尔遛弯儿买的一打刮刮乐彩票券和刮片,这玩意奖池浅买来只图个乐趣。

所以就一次性买几打,偶尔还能和小富婆玩玩谁运气好的惩罚和奖励游戏。当然无论是惩罚和奖励的对象都只是他一人。

冰箱里有伏黑甚尔买的酒,这种喝不醉的东西对于他而言与其说是喜欢的东西,不如说是取悦小富婆的道具。对了,看她喝醉又自持的模样也不错。

浴室还有伏黑甚尔的剃须刀和须后水。其他过夜物品又不分男女,他就堂而皇之地用小富婆的,反正,他整个人都是……

可是,这是十年后的未来。

他所了解的这个未来,戚风已经死了十年了。

无主的房间被打扫的纤尘不染,却更像是无人居住的酒店。

唯一有居住痕迹的,也只有客厅。

伏黑甚尔看到沙发的一侧整齐叠放着黑色的毛毯,有人曾夜夜在这里睡眠。

茶几旁被压出痕迹的坐垫还留有一些温度,不难猜出使用者是谁。

伏黑甚尔摸到了毛毯下一本书,翻开后扫见了一句话。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活。”

哈?

伏黑甚尔兴致缺缺地扔到一侧,在沙发上坐下。

这是房间里最能掌握来人动态的地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玄关和正门。

哦,未来的自己真是个懦弱的家伙,怕不是一直待在这里守着门,这是什么?

被抛弃的狗勾还不切实际地心存幻想,只能竭力维持事物原状——就好像不曾失去,然后无望地等待主人的归来?

搞什么啊……

伏黑甚尔扯了扯唇,将所有多余的情绪全都掩藏在深沉的面色下。

他推开门,最后回望了一眼戚风的房间。

回去就把刮刮乐全都刮了,酒也都喝掉吧。

他不要这样的未来。

——

——“杀了我。”

千澄震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不然伏黑甚尔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但他的神情不似作伪,而且,她的手中还被塞进了一柄短刀。

伏黑甚尔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不是往日里作秀般逗弄她的示弱,而是真真实实地,在将自己拾掇的端庄整洁、沾满了原主人气息的当下,露出了颓废的、破碎不堪的内里。

伏黑甚尔已经再一次丢掉了所谓的自尊。

他不需要尊重自己,也不需要尊重他人。(漫画)

直到现在,他在千澄给予的疼痛上找回了真实的自我和存在的必要,可越是如此,伏黑甚尔越清楚眼前不过水中月镜中花,注定会再一次失去。

失去所有的人再拥有会想要攥住全部,比如夏油杰。但十年来的孤寂与等待以另一种方式磨平了他的棱角,伏黑甚尔连攥住全部这样的奢望都没有了,他只想要——

在最后决定自己的归属。

许久,千澄问:“为什么?”

“你不是说,我这条命是属于你的吗?”弃犬低垂着头,碎发遮挡住了神情,“只有你,能赐予我死亡。”

确实……

当时的千澄因为不能退出游戏记仇,就用言语和行动教训了一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甚尔,于是说了这样的话。

但她只是不想自己手下的得力大将太拼挂掉,而不是要自己亲手杀掉他啊!

千澄只好说:“给我理由。”

“呃……”

“给我一个必须要杀死你,而不是留下你的理由。”

听到后半句,伏黑甚尔呼吸依旧很稳。如果不是攥起的发白的手指千澄也无法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但他好像被堵住了咽喉,不言不语。

于是千澄只能自己猜。

“甚尔,是你杀了我吗?”

“呃……”有反应,但并不激烈。

看来不是……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未来虽然是系统根据现在的游戏进程演算的,但又不是玩家亲自经历的,她是真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没搞到玩家心态,倒是把大小甚尔的心态搞没了。

千澄心想,又试探了背叛她间接促成死亡的可能性。

伏黑甚尔不止对她的内容有所反应,还对她每句话中的死有所反应。

千澄一点也猜不出来,只能知道未来的甚尔认为自己与她的死有关。

男人沉甸甸地盯着她,头发和眼睛的深色是悲哀的色彩。

千澄沉思了一会儿。

“你有不得不被我杀死的理由。”她隔着衣物准确记忆对方身上纵横的伤口,忽然觉得这个猜测有点道理,“这里的枪伤,和这里贯穿的伤口都是致命伤。”

而由别人造成的致命伤可不止这一两道。

他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他不顾自己的性命……为什么?

千澄顿住了。总不会是无法接受没有她的未来所以自暴自弃随心所欲了?

现在的求死也是不想回去没有她的未来?不是,那到底是怎么样的未来啊?

但现在他完全可以留下来……吧?看中他面板属性的玩家还打着去论坛找道具攻略留住他的主意呢。

产生这样的想法后,千澄再怎么去看去思考伏黑甚尔的反应,都像是在印证自己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吧?

玩家想到自愿被封印的白雪公主五条悟,自称罪人的夏油杰,再看看眼前求死的伏黑甚尔,一时有点无措和头大,这游戏的npc到底怎么回事?

但嘴上还继续了未尽的话:“但是这些都无法杀死你,你觉得,只有我才能杀死你。”

“我所能想到的理由……”千澄看向甚尔与二十八岁别无二致的容貌,这不是保养得当不是驻颜有方,而是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与你保持青春、或者说,永生的秘密有关。”

男人抬起了眸。

千澄说的是她原本的猜测。

但现在她越看越觉得,或许番犬只是牢记着自己的归属,所以想死在她手中而已。

“甚尔,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在意我。”千澄缓缓说,声音也有些干涩了,“所以,我来给你想要的。”

伏黑甚尔喉结明显地动了动。

千澄从刀鞘中抽出了刀剑,这柄短刀也是历史上的名刀,削铁如泥,只是轻轻划过就割破了衣服,沁出了血珠。

然后被伏黑甚尔带动着深入血肉后,千澄停下了。

力度僵持一瞬后,千澄抽掉了刀,她也绝不会让甚尔死。

她只是想给这家伙一个惩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