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我绝不会翻车
舒夭绍是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再一次见到这位让她家系统忌惮并且习惯性不吱声的“任务者”,而且还是脸已经完全变得不一样的对方,她竟然还认出来了!
男人没有像舒夭绍这般惊讶,他在舒夭绍的印象里,好像自始至终都是温和而镇定的,虽然仅仅只有两面之缘,但是舒夭绍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宛如一条静静的河水,包容,看似温柔,却无法看到究竟有多深,这面上的平和与温柔掩盖住了另一种深不可测的强大。
舒夭绍迟疑地开口:“您……”
温如瑾没有继续靠近,只是将手上的伞,又往前挪了一下,遮住了舒夭绍的整个头顶,挡住了这夜间的风雪,他笑道:“还真是有缘分?我们又见面了啊小朋友。”
哈!?什么鬼,小、小朋友!?
“那个,虽然您确实给我一种完美父亲的感觉,但是……”
“父亲?哈哈哈……”像是被舒夭绍的话给逗笑了一般,男人清隽却一直平和的脸上,忽地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打破了一般地笑开了,“年龄差太大了,我们可当不了父女。”
舒夭绍无言以对:“……”大佬,我也没想和你当父女啊,我有亲爹的,我只是形容那种,就是那种感觉而已!
温如瑾忽然抬头看了看星空,感叹着:“今晚没有月亮呢。”说着,他低头,回眸看向舒夭绍,“小朋友要一起走一段吗?”
“啊,好,好的!”
舒夭绍很快就后悔自己的一时脑热了,她脑子乱糟糟的,这段时间积压在心头的沉重,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人的出现,而被暂时搁浅了,可是当她和对方沉默地开始漫步的时候,那股子沉重的负罪感,又再一次涌了起来。
不仅如此,舒夭绍还感觉自己格外的委屈,因为她答应了要和这个陌生的,却给了她无比亲切的感觉的人,像是她的人生导师一样可以在某个关键时刻依赖的人,值得信任的人走一段,本是为了想要让对方开解开解自己,可是走起来了,她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和上一次不一样啊,舒夭绍沉重地想着:上一次她虽然也是做错事了,但是不论怎么说,都可以算作是情有可原的,再加上,她在心底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地笃定以金光日对自己的在乎,不至于让事情彻底崩掉。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她又做错事了,性质却完全变了,因为……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无形之间隔着一道空气墙一般走在舒夭绍身旁的男人忽地停了下来,垂眸问:“不说说吗?”
“说,说什么?”舒夭绍没能在第一时间跟上对方的思路。
温如瑾扬眉,又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看起来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啊,这个小朋友竟然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了。”
舒夭绍:“……”好特么丢脸!能不要提了吗?!
没错,这句话让舒夭绍想起了之前她因为误会了金光日,一个人在警察局门□□哭的沙雕场面,现在想起来,悲伤和难过什么的没有了,只剩下令人无言以对的鬼畜和沙雕。
犹犹豫豫,踟蹰再三,舒夭绍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坦白了发生什么,告诉对方自己的心理压力。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抱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舒夭绍气息有些乱了,鼻尖泛起了红晕,眼眶里已经迅速凝聚了泪水,“真的,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能否认,我想让朴宝贤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让泰九替我顶罪的,我当时没有理智了……”
身旁的人仿佛不存在一般的伫立着,可他却一直都在,一直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像是一道可以遮风避雨的,沉默的墙。
“最让我、最让我……”舒夭绍哽咽着,情绪逐渐失控,“最让我奔溃,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我……我,我……”
这种感觉,要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你有没有过某个时刻,委屈到爆炸,委屈到恨不得现在就去死,可是你身边没有依靠,没有可以将这满腹的委屈与辛酸吐露的人,你只能苦苦的压抑,苦苦的憋着,企图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我很好,我没事”的模样,不给别人添麻烦,不让别人担心。
然而这委屈啊,是会发酵的,越是憋着,越是忍着,它的浓度就越高,人就越受不了。
最神奇的是现在这一刻,在那满心彷徨和痛苦终于找到了值得信赖的,可以倾诉的人之后,你的精神瞬间轻松了,因为你知道你终于可以拉开那道痛苦的阀门,将那苦水都悉数倒出来,而随着这轻松畅快的,确是另一种委屈。
一种……小孩子跌倒过后,没有亲人在,本来还坚强得忍着不哭,却在被妈妈温柔抱进怀里后,忍不住嚎啕大哭的委屈。
现在,舒夭绍就处于这种情绪里,在那双温和的,不曾有任何责备的眼睛的注视下,她终于失声痛哭,放出声地嗷嗷嗷哭出来,颤抖着抱着自己的肩膀,缓缓蹲了下去。
“最让我奔溃,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我一直到现在,都想朴宝贤去死!”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带着一股子不自知的狠绝!
舒夭绍后悔了吗?后悔了,她后悔自己那么冲动,后悔自己失去了理智,竟然想要知法犯法。
舒夭绍忏悔了吗?忏悔了,忏悔她这个自诩屠龙的勇士,竟然自己变成了恶龙都不知道。
可是这改变什么了吗?没有!
这什么都没改变!
限制住她,让她痛苦,让她无法跨过去的心坎,从来都不是她想要朴宝贤去死的念头,而是这个念头,和这个国家的法律相冲突,而她竟然在失去了理智之后,犯法了。
舒夭绍从不为“想让朴宝贤死”,“想让朴宝贤像那个被他害死的孩子一样的死法”,“想要给受害者最大的安慰”的想法感到后悔,让她后悔的是,她放出了这条心中的毒蛇。
伞渐渐地下降,舒夭绍怔怔地看着伞的影子越来越大,她红肿着眼睛,抬头,发现温如瑾也蹲了下来,打着伞,就着这漫天的飞雪,就这样含笑看着她。
舒夭绍吸了吸鼻涕,呲溜了一声:“您不给提供一下纸巾吗?”
温如瑾又笑了:“我来得急,没带纸巾,用袖子怎么样?”
“不要!”舒夭绍拒绝,“我没几件衣服。”
“那好吧,”男人叹息着,然后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银色的手帕,“那你用这个吧。”
舒夭绍毫不客气地接过,反正她最糟糕的这一面,都让这个人看光了,无所谓了,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发泄了所有糟糕情绪的小朋友一样,舒夭绍甚至觉得,和他多讲几句话,将心中的苦水都倒出来,竟然也感觉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