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孙垣跟在方俞的屁股后头大气不敢出,埋头闷着声,真是邪了门了。
怎么会有年轻力壮的男子会对柳山船坊的通行牌印无动于衷,要知道柳山船坊盛名可远播于外,但凡是男子闻之皆是会心一笑。若不是忌讳他爹的藤条,他才不舍得拿出如此之贵重的东西收买方俞。
这小小的一块牌印可是重金难求有价无市啊!他不理解!
纵然是不理解,可眼下心中的不安已经淹没了想探寻眼前这个清隽年轻的夫子脑子,是不是已经被圣贤书净化的没了男子本有的血气,时下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若是被他爹知道便不是一顿藤条可解决的事情了,想到此处他便觉得头皮发麻。
两眼一抹黑的往前去,一头竟撞在了方俞的后背上。
课室里坐整齐的学生见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孙垣捂着额头眸中露出惊诧,一身墨色暗纹下的躯体竟然这么……硬。
“回去坐下吧。”
方俞也是无奈,捧着花名册到讲台上,课室里安静了下来,他按照花名册上的名字点了一次名,大概的过了一下每一张脸和名字对上号,十五个学生很快就清点好了。
瞧着十几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这是在他以前的课室都不曾见过的,相较于张夫子课室中学生的稳重识礼,这群学生显然跟自己头顶的功名一样还很干净。
这种总是有着无限精力的目光,他曾经给高中生上课时,在成绩排名表倒数的几位男生身上看到过。
为此他心情颇有些悲壮。
“如诸位所见,往后我便是你们的夫子,你们可以叫我方夫子、方先生,大家能在二十四课室齐聚一堂也是缘分,此后我定然会倾尽所学向你们授课,助你们在科考路上走的更通畅。”
方俞简单的讲了几句,随后领着所有学生去做拜师礼。
这时候拜师是一件颇为讲究的事情,通常为正衣冠、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开智四个步骤。
夫子一一给站立的学生整理衣冠,学生九叩首拜圣人神位,三叩首拜夫子,奉上准备好的六礼;行完拜师礼后按要求净手,意为洗去杂心,往后便可全心全意的学习,最后由夫子在学生的眉心处点上一颗红色的痣,意为“开智。”
显然大部分学生都不是第一回 拜师了,这些程序走下来轻车熟路,倒是显得方俞初为人师有些手生。
走完这一套规定的程序后,礼数便算成了。全部学生一起行的拜师礼,整体下来所耗费不过一个时辰,学生回到课室后方俞便要给自己的小课室定规矩。
按照一个新的班级成立的套路,首先是要做自我介绍,方俞见诸人大抵多少相熟,当即又让人选出两个班委来,美其名曰为小主事。学生倒是颇为买账,有自愿上来拉票竞选的。
拉票方式却让方俞欲言又止。
“我家中良田千亩,雇农数百,若有我家雇农同窗,选我可免你两成粮食。”
“赵家盐行数十,是朝廷应允的经营盐行之户,若是选我者近两日到赵家盐行购盐者报我赵万鑫的名讳半价购盐。”
“…….”
方俞听的头疼,全场下来除了拼爹就是拼财势地位,最后孙垣和赵万鑫荣获小主事一职,一个神气倨傲,一个贿赂夫子未成有些心虚。
“既是大家投票选下的我也没有意见。今日入学头一日便简单一些,大家可先行熟悉一下环境,今日的课业便是以自己作为论题写一篇文章,字数不限,明日上课由小主事收齐放到夫子室。”
话音刚落诸人便开始哀嚎:“这头一日入学便布置课业,方夫子也忒严格了。”
方俞发现这些学生只要是一提读书写文章一事便偃旗息鼓,说、做别的什么都有兴致,都觉着新鲜,倒是很学生本质了。
他也不说什么院试就在眼前,要抓紧时间做功课云云,道:“此次文章只是为了方便我更好的了解大家,为此不可懈怠。”
方俞这头交待完毕后就让大家着实先写文章,他还得到院长处回话。
因着晓得陈广尹是什么脾性,方俞也不似先前的恭敬,客把该汇报的都给汇报了。
陈广尹今日心情不错,瞧着方俞已没了昨日的意气风发更是心中愉悦:“如此甚好。往后这些学生就都交到你的手上了,你定然要照看好学生,这些学生非富即贵,祖辈上对瀚德书院多少也有些帮扶贡献,一定得悉心教诲……”
压力还未施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来,二十三课室的夫子在门口就嚷了起来:“方夫子你可让我一番好找,你,你可快回去瞧瞧你课室的学生吧!实在是无法无天,我这头好好的课室窗户就被捅了一个窟窿,眼瞧着现下降温了,冬日寒风萧瑟如何讲学!”
老夫子只拍大腿,花白的胡子气的发抖,显然是愤的很了。
“方夫子你可得负责!”
陈广尹见素日十分稳重的老头儿跳着脚来,这么快就捅出了篓子,心下炸开了烟花,面上却一脸关切:“黄夫子,可有学生受伤?到底怎么回事?”
“好在是未有学生出事,不过课室却是破损了。”
三人一道急急回到课室楼去,二十三课室靠着走廊处的窗户上破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一根杆子倒插在窗户上,课室里的学生安静如鸡,尚且未有人敢去把杆子给取下来。
“方才老夫正在讲学,隔着如此之远便听着二十四课室的吵闹声,我想着前去瞧瞧作何这般嘈杂,却是方才出门便见着两个学生在院子里头叠马举着杆子戳鸟窝,许是被老夫打岔受了惊吓,一个摔下来杆子便捅在了窗户上!”
纵使方俞心里素质不错,也是没想到一个转背这些学生便能干出此等事情来,他连忙同二十三课室的夫子告歉:“于夫子实在对不住,我定然会训斥犯事者。”
这头声势不小,方俞课室的学生一个二个在门口探头探脑,见着方俞冷着脸看向课室,戳鸟窝的两个人倒是颇为自觉地自己走了出来,眼见着二位正是投票选举出的小主事,方俞感觉肺已经要炸开了。
“还不跟于夫子告歉!”
孙垣和赵万鑫梗着脖子弯腰同人道歉。
“于夫子放心,这窗户修缮的钱学生出便是,您是想要梨花木还是檀木的同学生说一声便是,待今日放学后学生便差人给修缮如初。”
见两人毫无悔改之意,于夫子吹胡子瞪眼,课室中皆是温顺的学生哪里见过此般不知礼数的学生,想骂又碍于孙赵两家的权势,转头冲方俞道:“方夫子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陈广尹见势也道:“方夫子我知你初为人师不会管理学生,但也要同学生讲规矩啊!他们尚且年幼许多道理不知,难道你一个乡试科考上榜者还不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