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王子服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告密了。
不怪王子服这么想, 甄家、王家这次出逃是秘而不宣的,除了几个护着幼主的心腹和王子服自己,许多船员家丁都不知晓这次出海的真实目的。那么这么大批的官兵是怎么来的?
别说王子服起疑, 就是岩亲王府那批心腹也是一样的心思。
司徒岩情知自己这回就是仓促起兵,多半凶多吉少, 说不定留的这个幼子便是自己的唯一血脉了,因而这次出逃, 司徒岩给幼子配置了一个不错的班底。既有护卫也有智囊, 皆是忠心耿耿之人。其中一个名叫吕锐的便是这些人的总揽。
吕锐见情况不妙,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就架在了王子服的脖子上:“你敢出卖王爷!”
王子服也是有冤无处诉,反驳道:“出卖王爷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还疑心是你们走漏风声呢?当务之急,是一起想个法子或是混过这次检查, 或是冲出去。不然被拿下后, 大家都是一个死字!”
吕锐目露凶光, 半信半疑的盯着王子服:“你去应答,但凡有半分不老实,我取你狗命!”
王子服不禁怒火中烧,彼此都是大难临头聚到一起逃命的,还耍什么王府中人的威风。但是王子服也知道能在这个时候被司徒岩委以重任的人,必是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之辈,敢怒不敢言的上前和官兵交涉。
王子服对坚持要上船检查的官兵陪了笑脸, 便絮絮叨叨的解释开了:无非是这是金陵王家的船。王家管着洋船货贸多少年了, 向来都是做正经生意, 资证齐全。又说什么王家和荣国府乃是姻亲, 荣国府是两淮盐运使林大人的岳家, 算来两家也有亲戚交情, 王家的船上绝不会有私盐,这里头是否有什么误会。
点头哈腰的说了一大篇话,又摆身份又攀交情,就是不让松江府守备军上船。
与松江守备军同到码头的还有盐政衙门的官员,带着上船检查的搜查令,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管你们谁家的船,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我既是接了举报船上有私盐,上船查验清楚便是我等职责。别说什么和林大人拐了七八个弯子的亲戚交情,哪怕今日有人说船主是林大人本人,我也不能徇私!你与其那么多废话,不如让我们上船搜查,若真是正规海贸,没有夹带不该夹带的东西,我们自然放行。你如此不敢让查,难道船上真走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有没有,岂敢岂敢。”王子服连声儿否认。
王子服以前横行江南,走到哪里都被人奉承巴结,几时受过一个小吏这样的气。但是看着那小吏身后整整齐齐的军队,王子服又觉双腿打颤,只能软言相求。
哪怕王子服陪尽好话,巡盐御史的官员也好,松江府守备军也好,都是肃着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钱益年坐在马上,看着码头上一个船队话事人一样的人和官员交涉良久,就是拦着不让检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林如海拱手道:“亏得林大人警觉,若是我们来迟一步,怕是这船队已经出海了。大海茫茫,这些人只要逃走后随便找个海岛一藏匿,我们还去哪里寻人?”
林如海也觉十分侥幸,幸而赶上了:“若是船上当真有问题,是断不会让官府上前查的,钱大人,下令抓人吧。”
钱益年道了一声好,刚举了令旗,便见船队中突然窜出一条略小的船来。有人想逃!
原来,吕锐见了这大批兵士,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且不管来人是谁,也不管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眼下这个情况,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因司徒岩那幼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孙,哪怕是逃命,吕锐也争取了一艘稍小些但机动性能更好的船单独给王府的人用。为的便是应付眼前这种情况。
发现大批官兵追来后,吕锐第一时间找到王子服,逼其去与官府交涉,牵扯官府的注意力,自己却迅速回到船上,命船工开船,企图硬闯。
林如海和钱益年皆是有能之人,自然能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才命几艘官船先出海拦截,切断船队出逃的路。但是海面广阔,一艘快穿要夺路而逃可比陆地上容易。加之林、钱二人皆是文官,哪怕预料到这种情况,也丝毫帮不上忙,只能看手底下将士能否将船截下。
如此情况下,二人难免有些紧张。一面关注海上情况,一面祈祷千万别让那船逃了。
松江府守备名叫柳茂,乃是理国公府的旁支,也是军功立家,柳茂自也是武功极高。
见这种情况,柳茂飞身而起,在空中几个漂亮的滑步,便轻轻巧巧落到一艘舢板上,挥剑砍断缆绳,拿过船桨用力一划,那舢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时候的海船,还都是帆船位主要动力。是以大船稳,小船块。舢板更是轻便灵活。那柳茂膂力极强,一浆划出舢板便冲出好远。王家船队这些大船还没来得及掉头离港,那舢板已经冲出老远,照这速度,无需多久便能追上逃走的船。
吕锐见状,也是大吃一惊,他自负武功了得,却不想这些朝廷军中竟也有如此出色之辈。忙取过弓箭,连珠儿朝柳茂的舢板发了好几箭。箭羽夹着劲风飞来,柳茂侧头避开两支,又举起船桨拨落剩下几支,舢板竟是丝毫不缓,又向吕锐所在的船追近了一截。
与此同时,稍远一些的几艘官船也包围过来了。
吕锐背腹受敌,见柳茂此人不可小觑,命好几个弓箭手专心对付柳茂,自己则提前站上甲板,谨防朝廷军登船。
而钱益年这边,则已经不和王子服继续理论,而是直接下令夺船抓人。
光是钱益年带来的绿营军都有三千人,便是这次王子服组织的船队并不小,又岂是对手。
况且为了保密,王子服并未告知普通船工这次出海的目的。王家的船员再是平日欺软怕硬,见了官兵这样浩浩荡荡的来,岂有不怕的。好些个船员吓得浑身哆嗦,只想配合官兵检查,拿起武器反抗是万万不敢了。
王子服见状,嘶声竭力的命令船员抵抗夺船,但是乌合之众一没胆量,二没能力和官府抗衡。很快,几条大船上许多人被官府拿住,捆了暂且排在码头看守。
钱益年命一个武功不弱的将领高声喊话,说船上有乱党,船员虽不知情,也是同谋,若是能配合官府捉拿乱党,则可将功折罪,事后不受追究。
那将领气沉丹田高声喊出,几艘大船的船工皆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船工分为两类。一类是王家心腹,对这次出海的目的地心知肚明,这类人知道一旦被官府拿住便是死路一条,自然是负隅顽抗;一类是在王家拿一份工钱的普通船工,家中尚有老小,谁愿意和官府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