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做大褂

齐休疾觉得自己的诊所很不对劲。

变化认真来算,是从昨天下午开始的。

原本门可罗雀的诊所门口突然出现了很多人,都好奇的打量着他,比开业第一天还热闹,有胆子大的,更是直接凑过来搭话。

“请问你是……齐大夫吗?”

“对,我姓齐。”齐休疾被围在中间,一头雾水。

“你是洋医生,打国外留学回来的?”

“是啊。”齐休疾见那人突然激动,困惑挠头。

“那你会动手术,会从开刀腿里取钉子?!”

“我会,不过动手术要看具体情况,你——”

“太好了!顺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人没等齐休疾说完,兴奋拍手,“齐大夫,你觉得艾莎长得好看吗?她以后回家了吗?她后妈有没有遭天谴啊?!”

“……”

什么艾莎,什么后妈,什么遭天谴?他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伦理剧吗?齐休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话里的要素太多,完全不是他这颗已经奉献给医学的大脑可以分析的。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齐休疾才从那些人口中拼凑出一个真相。

原来运来茶楼的说书先生这两天讲了一段有关洋人小女孩的书,书中有一个姓齐的留洋归来的大夫,也在花中巷开诊所,不但治好了小女孩的病,还给救小女孩的老船工开刀,取出了对方腿里遗留多年的钢针,医好了他的瘸腿,号称当世华佗。

听书的书座们见顺先生把地点人物说的这么笃定,起了好奇心,一传十十传百,方便的人都想来花中巷探个究竟,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位大夫,才有了齐休疾诊所门口的景象。

齐休疾一听运来茶楼四个字,就想到了谢颜。难道这就是谢兄给自己想的方法?齐休疾看着诊所门口善意了很多的百姓,觉得这个方法说不定真的会有用。

他很想现在就坐电车去运来茶楼找谢颜问个明白,却不能丢下诊所门口的人转头就走,只好和他们聊起天。

齐休疾当然没见过什么艾莎,也不是汉口奇缘里虚构的大夫,但他正儿八经留过洋的经历,让他对外国的事物十分了解,正合了这些好奇心重的人的心意,大家你问一句我问一句,话题很快从艾莎转到了天南海北。

齐休疾是谢颜亲自认证过的好脾气,无论问什么都能认真回答,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很快就赢得了门口众人的信任与喜欢,甚至劝来了开业后的第一批病人,替他们看病开方。

因为病人不多,而围观的人一直没散,齐休疾便耐着性子讲清每一个人的病因和治疗原理,一边科普,一边证明他是在认真看病,而不是骗人。

大家见他说的有道理,难免意动几分,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顽疾不愈的亲戚朋友,可以推荐到这来碰碰运气,反正齐休疾收费不贵,甚至比一些医馆还便宜几分。

等这充实的半天过去,送走最后一批人,齐休疾锁好诊所大门,抬头望去已是月挂中天,现在去茶楼肯定来不及了,他长舒了口气,带着满足的笑意回家,打算明早再找谢颜问个明白。

第二天清晨,运来茶楼,刚起床的谢颜便看到了两个老熟人,一个自然是惦记了一晚上问题的齐休疾,一个则是昨日刚见过的小文柳。

正常情况下,小文柳早上应该带着师妹们练功,中午才来茶楼唱曲,不过经历过昨天那一摊子事,师门诸人都没心思练功,她索性出门来传递消息了。

“昌师兄有信了吗?没有人再上门闹事吧?”谢颜看见小文柳,关心的问。

“没有没有,昨日留下的伙计都是好人,见师父实在不安心,还赶早回温家帮我们打听了一下,说昌师兄好好的,让我们放心。”

“那就好。”谢颜松了口气。

“是啊,温家果然是仁义人,现在我们就等昌师兄回家了。”小文柳拍手道,“师父也是怕你们担心,得了准信后让我来和你们说一声。”

“麻烦师伯了。”谢颜点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判断错,顶着船王的名号,能教出温珩的人家,不至于表里不一。

想到温珩,谢颜又想起了昨晚那个伙计带来的话。对方也不知道温珩找他具体要干什么,谢颜只好自己判断,既然温珩是特意回去后又单独派伙计来告诉他这话,想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便约定下午再去温家。

去汉口威名赫赫的船王家里做客,虽然不算正式邀请,也不能太寒酸,免得被对方家里形形色色的人看轻,这是谢颜在现代总结出来古今通用的经验。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穿着和李泉同款的粗布袄子,虽然保暖,却不美观,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很多时候得体的打扮是对别人的尊重,更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谢颜数了数身上现有的钱,顺先生借的加上穆绣绣给的见面礼,一共七块大洋有余,他和柳掌柜打听过行情,最终一咬牙决定舍上三块大洋,去附近有名的裁缝店里定做一件料子大褂。

对此李泉在羡慕之余只表示佩服,他没有谢颜那份魄力拿近乎一个月的月钱去做衣服,今天也不会跟谢颜去温家,而是留在茶楼干活。

这一这方面是因为温家伙计昨日并没有要李泉去,另一方面柳掌柜只免了谢颜的杂工,李泉也三天两头请假,就说不过去了——没看见昨天半天不在,周三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子了吗?

谢颜原本打算早起去裁缝铺赶订大褂,争取下午就能穿上,没想到还没出门就碰上这两个人,和小文柳几句说完,又转向一直绅士地站在旁边等他们说话的齐休疾。

“齐兄可真是勤快人,一天比一天起的早。”齐休疾的住处离茶楼有段距离,这么早到来,少说也要比谢颜早起一个小时。

“大概是时差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吧,你知道的,美国的日夜时间与我们有很大不同。”在齐休疾心中,谢颜一定有过良好的家世与家教,所以默认他对国外的事很了解,“幸好这样,不然说不定今早就错过你了。”

“齐兄找我有什么急事吗?”谢颜问。

齐休疾四下看了看,大清早的茶楼门口除了他们几个再无他人,把昨日诊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谢兄可否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那位写书的现者先生?”他昨日已经和别人打听清了汉口奇缘的种种消息。

齐休疾这么一说,谢颜才想起来这回事。

本来昨天和顺先生对完书后,他有打算托人去和齐休疾知会一声,让对方做好准备。不料被小文柳的出现打乱了计划,后面又是穆绣绣师徒的事,一番折腾下来,把说书给彻底忘了。

“我就是现者,编这本书一方面是为了帮你宣传诊所,一方面也想让汉口百姓对洋人不要过于崇拜,也不要过于恐惧。”谢颜承认,他只是暂时不想对大众暴露身份,但齐休疾和小文柳都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