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换了人间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

风雨落下,天地之间一片混蒙,王阳立身风雨之中,任由风雨倾轧而来,临滩看海。

二十多天的时间,王阳来到了秦皇岛,他的前方是渤海。

半个百年过去了,天地间地覆天翻,秦皇岛外早已不见渔船,唯有汪洋依旧。

临海的天气,就是多变,不久前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却变了天,狂风暴雨落下,让在海边游玩的人,瞬间散去,没了踪影。

唯有王阳依然不疾不徐的向前走,雨水的冲刷,并不让他感到难受,反而让他的心更加宁静,这雨水,好似拂去了他心中的尘埃。

从九月中旬出来,到现在已经接近四月份,六个多月的时间,王阳看了很多,也正因为看了太多,王阳见了天地之大,明白了天高地厚,也见了时代变化,人间疾苦,知道众生虽苦,苦中有乐,也知道因何而苦。

芸芸众生创造了时代的同时,本身也被时代裹挟着,随波逐流,因为随波,是以无常。

走的越远,看的越多,王阳反而是有些迷茫了,心中有尘生。

这也是必然的,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不可能只有美好,而无丑恶。

但同样,无论哪一个时代,总会存在着坚守自我,不为人世的纷扰动摇意志,哪怕是再黑暗的时代,也依然有人会去做那哪怕是唯一的光。

当然,现在这个时代,固然不完美,但也不黑暗,众生的好坏,在百一之间。

王阳之前其实感觉这个时代并不是特别好,好像有很多的黑暗,事实上,这个时代,黑暗才是弱势的一方,之所以他会生出黑暗很多的错觉,只是网络放大了一些东西,网络的存在,让消息流通的很快,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

华夏太大了,一个城市一天哪怕只出现一件黑暗的事,那么多个城市加起来,也会让人生出一种黑暗无处不在的错觉。

事实上,如今这个时代,黑暗虽有,但同样也堪是正气长存,存于人间,存于人心!

王阳迷茫的不是人间的善恶好坏,而是这个时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这个时代太复杂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土地,无数的人和事,就这样汇聚于一心,那该是多么的复杂?!

这是王阳的茫然之处。

不过,现在这一切种种,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迷雾却是逐渐散开了。

这样的一个天气,有风雨,无雷霆,汪洋之上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此景此景,却是让王阳的心绪生出了变化。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千年之事已作烟云,百载之人亦做尘土,人间几经变换,却是谁的人间?!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人和事,在王阳的脑海之中飞速闪过,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美有丑有生有死有善有恶有自信有卑微有高大有渺小,一个个人,生长在这一方土地,或是随波逐流,或是力争上游,都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来去匆匆。

高大的钢铁森林,低矮零散的小镇乡村,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延绵无尽的道路。

声音、光线、气味,无数的种种在王阳心里交织成一处,被王阳回忆了起来,然后又被王阳遗忘。

就是突然之间的事情,王阳猛然的,忘记了自己这六个多月,究竟看到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这段时间,又都想了些什么,他全部忘记了。

就是这一忘,让他感觉心灵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是谁的人间?!

是属于人的人间!

是他的人间!

这是什么样的时代?!

就是这样的时代!

是他的时代!

时代是每个人的时代,人间亦是每个人的人间,所有人都有无限的可能性。

而他生于人间,于人间争渡,红尘滚滚,他的路不是家国天下,而是超然天地之间!

王禅的路,是家国天下,是黑暗之中破晓的光,所以王禅的拳,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拳!

那也只能是王禅的。

他是王阳,没有生在那个时代,也没有经历那时的黑暗,难有那样浩大的家国情怀,强求那般拳意,到底少了几分自心而发的纯粹。

他的路,他到人间去,于此成道真!

他虽修天道之法,但悟的却是人间之拳,时代,这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性的时代,也是他的人道拳意!

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曾经有人说董卓若人魔不可与之敌,却有少年提刀欲除魔,也有人言华夏无可救,却有书生转战三万里,天道运转,周而复始,诸般皆有定数,唯有人道,纷繁复杂,万事无定。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一片白纸,死去的时候,却是一本厚书,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书里究竟有什么,这就是人的无限可能性。

这一刻,王阳忘记了天地人间,却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练武。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见到了自己的可能性!

此刻,王阳忘记了许多人事,但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一切都在他的心里,只是没有必要回想起了,因为他已经有了答案。

兜兜转转,跨越不知多少山河,最后却好似回到了原点,得到了一个早已经得到的答案,看似什么都没有变,但实际上,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现在的王阳,就是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只是曾经他不知山水为何,现在知晓山水何来。

争渡!争渡!

众生皆在争渡!

是以秋风年年起,人间日日新!

王阳的精神世界,在这一刻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连带着他的气息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曾经他的势很大,如佛一般大,而现在他的势却更大,比佛还大,好似天空,无相无形,但却可容无限之可能,佛再大,也终究有限。

这是如天一般大的势,但正是因为太大,所以反而显得不是那么突兀了,就像人看到大佛会感觉到压迫感,但见到天空,却是只觉心灵空畅天空海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