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生君已老5(第3/4页)

桑惜音端起水杯,感受着混合了水温的水,透过杯壁传来的热度,浅笑道:“小郁这么说也对。”

郁止多看了他几眼,揣测着桑惜音会是这样心态的原因。

他本以为桑惜音过了大半生,应该洒脱淡然,从容地迎接未来的日子,可此时瞧着,似乎与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刹那间,他脑海中浮现出那首曾经在第一次到温家时听到的那首乐曲,千里相思万里愁,琴声一曲空悠悠。

究竟是什么感情,才能让桑惜音写出那样的曲子?

他的安好和幸福,真的如自己看见的一样?

“这椅子有些硬,需要我帮你拿软垫靠枕过来吗?”压下心中思绪,郁止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

桑惜音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笑道:“小郁,虽然一直没说明,但无论如何,你都应该算我的客人,作为客人,你怎么总在照顾我?如果是尊老爱幼,我让你叫我爷爷你又不愿意。”

郁止沉默几秒,随后看着他道:“尊敬一个人,也不一定要用敬称,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心里其实一直很尊敬你。”

尊敬我还连个“您”都不说?

桑惜音心中摇头轻笑,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对于这个“不尊敬”他的年轻人,桑惜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看着他便会感到安心。

以往郁止过来,很多时候,他都没下来,而是在楼上卧室,自窗边往下看着花棚里的情景。

其实花棚也有监控设备,但他不喜欢透过监控看郁止,那会给他一种机械的不真实感,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郁止,而是机器,

只有用眼睛亲自观看,才有心中石头落地的真实感。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莫名关注一个年轻人,像个偷窥狂,虽然是自己家,但他也不常出现。

“你的礼物我收到了,谢谢,我很喜欢。”桑惜音说道,末了还忍不住夸道,“现在像你这么用心的年轻人不多了。”

尤其是将心思花费在他这个没什么关系,也不那么亲近的老人身上。

这么一想,他也不知道究竟是郁止奇怪,还是自己更奇怪。

郁止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所以我说,其实我心里很喜欢你……尊敬你。”

那句喜欢太过自然,仿佛理应如此,连桑惜音都没觉得有哪里奇怪,他知道自己一直很讨小辈喜欢,此时听郁止这么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我感受到了。”

桑惜音收敛笑容,正经道:“所以小郁,能告诉你尊敬的桑先生,之前为什么跟我说你没有女朋友吗?”

郁止:“……”

桑惜音见他面无表情,神色淡定,心里却知道,这人心里一定不是表面这么平静,暗暗忍笑着打趣道:“嗯?是忘了吗?我觉得你年纪轻轻,应该不至于记忆还没我一个老人家好吧?”

郁止眼角抽了抽,为了阻止这人继续在他面前说“老人家”这种话,他不得不出声。

“没忘,我还记得。”

见他真要说,原本只是用来打趣一下这小子,逗逗他的桑惜音忙制止道:“我只是开玩笑,如果有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内情,倒也不必……”

郁止垂了垂眼眸,声音平静,淡定寻常道:“没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内情。”

“我说过我有恋人。”

“也说过我没有女朋友。”

“它们都是真话。”

“我以为,这已经很容易猜出来了。”

桑惜音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心头一跳,抬眼看了郁止一眼。

郁止平静地与他对视,又平静地收回视线,语气从容淡定道:“嗯,你没猜错,我恋人是男性。”

他没说自己是同性恋,只是说恋人是男性,而他口中的恋人,将会一直存在于他口中,永远不会出现在现实里。

桑惜音看着郁止不断动作的手,注意到刚才他说话时,手上修剪枝叶的动作就没停下过,也没慌乱过,将花枝修剪得漂亮又合理,没有剪错任何一片枝叶。

无论是他的声音还是动作,都展现出他镇定的心理,他是真的不害怕,也不介意说出这件事。

“那你之前……”

郁止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后又笑了一下,自然地继续道:“第一次见你,总想留下个好印象,觉得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认同同性相恋,被你问起时,才会一时心慌,撒了个小谎。”

理由合情合理。

桑惜音信了。

随后他看着郁止的目光便越温和亲近了些。

“其实你想多了,大可不必如此,也有许多人能够接受新事物,我又不是顽固不化的人。”

郁止微笑点头,“多谢理解。”

桑惜音勾唇打趣道:“别的不说,倒是你尊敬我这一点我是真的看出来了,第一次见面都能紧张到说谎。”

郁止有些笑不出来,干脆收敛了表情。

心情复杂的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桑惜音的话。

桑惜音见他比刚才沉默,以为自己说话戳中他心里哪里不舒服的点,有心补救安慰,思来想去,眸色暗了暗,随后又一片清明,温和平缓的声音缓缓流出。

“小郁,我不介意你的性取向,因为我其实应该跟你一样。”他无奈笑叹道,“如果我有恋人的话……”

郁止停下动作,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桑先生的意思是……”

既然说出口了,桑惜音便也不再犹豫,坦然道:“我说我大概也是同性恋。”

郁止轻微皱眉,随后又松开,问道:“既然桑先生没有过恋人,又是如何会有这样的认知?”

或许是郁止太顺眼,又或许是这诡异的安心感和眷恋感,桑惜音缓缓道:“因为从很多年前开始,我经常会梦见一个人影,他是男性……”

“只是梦而已。”郁止语气略有些艰涩道,低沉的声音带了些压抑,“不用挂怀。”

难道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他尝了半生相思苦?

只是梦而已……

可就是梦,却令人牵挂半生。

郁止闭了闭眼,扭头不去看桑惜音,也不让桑惜音看见自己的表情。

“一次可以,可两次三次许多次,就算不想挂怀,也克制不住。”桑惜音温声随意道。

这些年来,除了对几个亲朋,他还没对别人说过这事,今日一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

“或许是年轻,那时还妄想梦里的人能变成现实,总觉得他真实存在,且即将出现。”他好笑地说着。

可惜他找了许久,却仍一无所获。

无论是“那时”还是“妄想”,都说明他如今并没抱着那样的想法。

心中瞬间有种被细细绵绵的针轻戳导致的刺痛感,很轻,也很短暂,差点让人以为是错觉,可随之而来的又疼又痒的感觉却又令人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