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青山雪满头1(第2/3页)

原本官奴虽不可赎身,却也不能被人随意打杀,可男主身份贵重,区区一个官奴,他不放在眼里,死了便也死了。

郁止之前以为男女主的剧情发生在他原本在的国家,可现在想来,是他先入为主。

为什么不能是羌国边城?为什么不能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他在乱葬岗艰难地寻找,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即便是在深秋,也无法掩盖,他随意落脚的地方,都极有可能是腐肉白骨。

可他依旧在坚持不懈地找着,终于,一道来自灵魂的牵引令他停下脚步。

三尺之外的地上,趴着一具跟其他尸身没多少区别的身体。

唯一的区别便在于他还有微弱的呼吸。

郁止的身体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而不断大口喘息,可在这时,他却努力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惊扰了地上人。

人在昏迷熟睡后的体重与平日不同,即便是平日,郁止这具身体想要背起一个人都艰难无比,更不用说现在。

他却仍艰难地半拖半背着将人带出了乱葬岗,来到火堆旁。

此时的火堆已经将熄未熄,郁止赶紧加上更多的竹叶竹枝,将火重新燃起。

休息片刻后,郁止才有力气看一看躺在身边的人。

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至少比郁止自己的好上许多。

可此时的衣服,却已经被血色浸染,又在乱葬岗转了一圈,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郁止撕下衣服上一块布料,沾了水囊里的水,为地上人擦了擦脸,和血迹斑斑的双手。

昏迷中,那人也皱紧眉头,梦中不安。

郁止不忍看他的手,想要抱一抱他,却担心自己的动作会让他伤上加伤,惹他疼痛。

“这里没有药,坚持一下,等找到药,就有救了。”

郁止将馍馍泡水,想要给他喂下去,可地上的人实在无力,连张嘴咀嚼的力气都没有,只好自己先吃,再以口哺之,用水送下去。

边境的夜晚很冷,郁止不得不睡一会儿便醒来为火堆添柴,让这火整晚也不熄,才能给他们二人带来温暖和安全。

有这堆火在,夜晚也无野兽近身。

有火,有温暖,更有身边这个人,郁止虽睡得断断续续,却也十分安心。

此夜漫长,等彻底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郁止想在这儿等到爱人醒来,没打算立刻离开,便重新将火堆点燃取暖,竹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开始时不时响起。

少年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还是幼年时,有一回过年,他央求着娘亲买了鞭炮,听说过年都要放鞭炮,否则会有怪物来袭。

小小的少年信以为真,试图以此驱赶怪物,保护他与娘亲平安。

可是最后,鞭炮被人扔进了水里。

楼里的妈妈冷冷地问娘,“买这种危险的东西可是想偷偷做点什么?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进了这楼,除了死,就别想再出去!”

那日他们被关在小黑屋饿了一夜,除夕新年皆是在这里度过。

少年不怕小黑屋,单纯的他最担心的是他的鞭炮没了,有怪物来伤害他和他娘怎么办?

他担惊受怕了一整晚,却没等来怪物,庆幸自己和娘逃过一劫。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时人比怪兽更可怕。

可今日的梦里,他却好似真的听见了鞭炮声,鞭炮赶走了怪物,也赶走了那些丑陋的人。

一夜好梦。

醒来时,隔着眼皮,似乎也无法阻挡光明。

有那么一刻,少年分不清今夕何夕,差点以为自己进了阴曹地府。

“地府也有这么亮吗?”

“好像也不必人间差。”

那在这里生活,是不是比人间更好?

这个念头还没想清楚,便听见一道孱弱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你醒了?”

“喝点水吧。”

郁止将水囊递过去,想起他手受伤,便帮忙打开水囊,给他喂水。

少年被动地喝着水,忍不住咳了几声。

“谢、谢谢……”

身体的疼痛传来,也将他从地府拉回人间。

他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想起了自己疼痛无比的双手。

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不知是喜是悲。

半晌过后,纷乱的思绪逐渐平息,少年闭了闭眼睛。

“还好……”

还活着……

“活着就好……”

“现在还活着,以后可说不定。”郁止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令他睁开眼看着他。

眼前这人救了他。

“谢谢……大叔。”

郁止:“……”

这具身体三十几岁,而眼前的少年似乎才十五六岁,二十岁的年龄差距,喊一声叔叔没任何不对。

少年正奇怪,为何面对眼前的大叔,他生不出丝毫戒备之心。

或许是因为这位叔叔看起来也不健康,容易对付?还是因为他看着很温和亲切?又或者纯粹因为对方救了他?

总之,无论如何,他总要活下去,眼前之人便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叔叔,我、我怀里有伤药,但是身体不便,可否……”他说得艰难,断断续续。

郁止不等他说完,便主动摸上他的怀中,口中却道:“我姓郁,可以叫我先生。”

少年怀里果真有一瓶伤药,想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受伤无法及时医治才带上。

也幸亏那些人在把他丢去乱葬岗时没脱他的衣服,搜他的身,否则连这瓶药都不会有。

少年最重的伤口便是手上,他的手骨被打碎,若非好好治疗调养,恐怕连日常生活都不行,只能做摆设。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艰难,他们又是这样的环境,这双手想要治好,还得费不少功夫。

但到底是能好的。

这双手不该被废。

“没有纱布,只好用布条将就一下。”郁止将他一件衣服撕了几根布条,小心将少年的手绑了起来。

少年眼中似有泪光,“都已经无用,只要止血便好,不必先生这般小心对待。”

少年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察言观色必不可少,虽不知眼前人为何对他喊叔叔有那样大的反应,可一个称呼罢了,喊先生也一样。

“谁说治不好?”郁止一边小心帮他绑上伤口,一边回话道,“还没看大夫,还没开始治,怎么就觉得治不好?”

“你平日便是这样?还没做一件事,便提前定了它的结局?”

少年一愣。

抬眼认真看着郁止。

眼前这人,衣着朴素又单薄,身体孱弱,瘦骨嶙峋,日子过得恐怕还不如他从前。

“可是……很多时候,便是老天爷提前订了结局,无论局中人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其中,无论反抗多少次,都会被打回原形,这样……不该认命吗?”

少年想过很多次从楼里逃跑的办法,从多年前,到现在,可是每一回,明明安排得好好的,临了却都会发生各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