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青山雪满头3(第2/3页)

少年嘴唇翕动,隐约的声音传入郁止耳中。

“先生……小、小心……”

郁止将用来盖的衣服往两人身上拉了拉,伸手在少年的脸上轻抚片刻,最终又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

几日后,祝弦音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城墙,面上难掩惊喜!

“先生!我们到了!”

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暂时的目的地。

郁止抓住他,“等等。”

“先把身上的东西整理一下,该扔的扔,该藏的藏。”

祝弦音这才想起来他们身上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来历不明的武器都被郁止挖了个坑,埋在地里。

多余的银子藏在隐秘的地方,郁止又将两人梳洗一番,让他们看起来不像流民,还给少年脸上抹了一层灰,遮住容貌。

如果说遇见那几个黑衣人有什么好处的话,那便只有原本还要想办法弄到的身份牌不用再花费功夫,他跟祝弦音一人挑了一张跟自己相似的,其他跟别的东西一样,埋进了地里。

有了这番准备,郁止和祝弦音成功进城。

踏上这片土地,郁止微微晃神,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平静无波地拉着祝弦音走上街。

“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

他们都需要治疗,需要调养,看来是要在城里多待一段时间。

已经回到朝国,那些人再不好下手,得不偿失,想来应当不会有太多危险。

不过郁止还是没以真实身份行事。

郁止没找客栈,反而找了一处安静的院子租住。

他们身上有从黑衣人身上搜罗来的银子,够用一段时间。

安顿好后,郁止烧水要给二人梳洗一番。

当祝弦音看着郁止还要亲手帮他脱衣服洗澡洗头时,心中格外不适,眼神躲躲闪闪,支支吾吾道:“先生,我……我自己可以……”

之前是在荒郊野岭,可以什么都不讲究,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当身处在干净正常的屋子里,那因为生死而被暂时抛弃的礼义廉耻又重新找了上来。

郁止倒水的动作顿了顿。

“你的手还不能做剧烈运动,不太方便。”

“之前已经帮过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

郁止随意玩笑道:“还是说,你觉得不好意思?”

祝弦音愣住,显然是没想到郁止能这么坦荡地说出来。

尽管生长在青楼,可祝弦音却还未修炼成其他人那般不在意清白的地步。

越是求不得,越是在意。

越是在意,便越是计较。

少年轻轻咬了咬唇,声音低低地,“我……”

“我以前,是卖艺不卖身的……”

虽然只是暂时,虽然他若是继续待下去,恐怕也会被逼迫,不能卖艺一辈子。

可那都没发生,都没来得及。

他不希望郁止将他当成那等没了羞耻心之人,不想让郁止以为他倚笑风尘。

“我不是……什么都给看。”

除了郁止,除了因为自己无能为力,他从不会为谁袒露身体。

他低着头,久久没抬头,也久久未听见回应,心跳急促又紊乱,空气却安静得吓人。

有那么一刻,祝弦音以为郁止已经离开了。

正当他纠结时,却觉得下巴上传来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的头抬起,迫使他看着前方。

郁止表情未变,依旧淡定如初。

只是在祝弦音忐忑地不知该不该推开郁止的手时,他却主动移开了。

耳边传来郁止的声音。

“对不起。”

淡淡的声音带着歉意,茫然又无措地入了祝弦音的心。

“是我没考虑周到,没在一开始说清。”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这件事。”

祝弦音听着有些委屈,强忍着难过,装作冷静道:“是因为我生长在青楼,所以才觉得我不该在意吗?”

“见惯了浪荡形骸,侵染着风尘之气,所以不配在意吗?”

他的声音有些冷硬,可剥开冷硬的外壳,藏起来的是一颗不经意间被郁止的话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心。

郁止轻笑一声,理了理祝弦音的额发,让又想低下头不看他的少年无法继续。

“并非如此。”

“而是我以为,你应该更为通透,明白有些事不必在意。”

“所谓清白,应当是在有权利下的自主选择,而非种种原因下的身不由己。”

“无论男女,若是心甘情愿,心中欢喜,想要与心爱之人行鱼水之欢,那便是心之所向。”

“可若是出于生命财产受到威胁,而不得意为之,那便是非自愿的胁迫,谈不上被玷污清白。”

“在可用条件下,尽全力保全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是错,更不应被鄙夷指责,更无需自惭形秽。”

郁止点了点祝弦音额头,眉眼温和,未有丝毫芥蒂,后者不禁抬头看着他。

眼前之人身材是那样瘦弱,仿佛风大一点都能将人吹飞,可祝弦音却觉得他像一座看不到顶峰的山。

巍峨高大,为山下依靠的人遮挡住一切风雨。

祝弦音眼中涌上泪意。

他能感觉到,也不想让郁止看见。

微垂着眸,祝弦音喉中有些哽咽。

先生的话,他都明白,原本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意。

他既没有心上人可以背叛,也没有贞节牌坊必须守,在青楼生长十数年,寻常人早已经妥协,早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在意。

认识先生后,更为在意。

“……让先生见笑了。”祝弦音忍住眼泪没让它掉下来,在郁止面前勾唇笑了笑。

眼中的泪光闪烁,格外明亮。

“是我不该以俗人的眼光看待先生。”

世人皆是腐朽身,唯有圣人不染尘。

郁止成功为祝弦音换衣沐浴,在位祝弦音洗头时,似随意般提起。

“弦音今岁几何?”

“……虚岁十六。”

那便是十五。

“在下不才,比弦音年长区区二十,做爹也绰绰有余。”

“若是愿意,你也可以当做父亲在照顾不方便的儿子。”

祝弦音:“……”

他代入想象了一下,很好,真的半点不自在也无了。

只是……只是……

总觉得不应该。

不该是这样。

*

安顿好后,郁止去医馆买了不少药材,单看药材,看不出要配置什么药,拿回住处后,郁止便分别捡了分量在灶上开始煮。

祝弦音看见煮了两锅药,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一锅是他的,一锅便是先生的。

有病就该喝药,喝了药,就会好的。

“你的手骨没长好,我要重新接,再敷上药。”郁止摸了摸他的手说。

祝弦音有些害怕,怕疼。

却还是忍着道:“我知道了,先生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