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青山雪满头6(第2/3页)
郁止说话并不狠,反而语气平静,不带半点波澜起伏。
可就是这样不疾不徐地说着令人恐惧的话,才更可怕。
祝弦音从前从未见过郁止这样的一面,明明和平时没多少区别,可就是能让人感觉到,此刻的他,与平时截然不同。
那人顽强抵抗时,郁止手中剑光一闪,利器划过皮肉的声音还没传入耳中,便有一道血光在祝弦音眼前划过。
一剑、两剑……
郁止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无情的刽子手,正在刑场上对任人宰割的犯人执行酷刑。
首领丝毫不怀疑,这人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会将他凌迟!
“啊……啊!啊!”
他说不了话,只能用喉咙发出声音表示自己愿意说。
郁止将他的下巴又重新装回去。
“是萧家……”
话音刚落,便再也没了声息。
郁止给了他一个痛快,连带着地上其他人也没落下。
“怕吗?”郁止握住祝弦音的手腕,另一只手里的长剑还滴着鲜红的血液。
祝弦音摇摇头,他的脸是白的,却还是坚定地站在郁止身边。
“他们手中染了不少鲜血,即便没来杀我,也该杀。”
郁止想到在茶棚听到的消息。
蒋家班里的人虽与他有着小争执,但无伤大雅,他们却因他而死。
杀了这些人,也算为他们讨回公道。
“我们走……”郁止刚走两步,便觉得头晕,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只隐约听到祝弦音惊慌的声音:“师父!”
*
郁止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旁边燃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口锅,锅里是正在冒着香气的热粥。
这具身体真的很差,若是有大夫前来诊脉,瞬间便能判定出一个命不久矣的结论。
郁止只庆幸因为祝弦音担心他们会再泄露行踪,而没有拉着他去看大夫,否则他身体的情况必定瞒不住。
喝药一旁已经凉了的药,又用药碗盛了一碗热粥。
吃进嘴里时,他有些后悔。
嘴里苦,粥也是苦的。
“师父你醒了!”祝弦音快步进来,将手里的柴火丢在门口,跪坐在郁止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他的手无措地想要摸一摸他,碰一碰他,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
本就没好全的手,和他眼中的泪光一样,轻轻颤抖着。
看着他手足无措、心慌意乱的模样,郁止心中不由微微一疼,细细密密的针不情不愿地刺了一下。
微疼,略酸。
“我没事……”他情不自禁握住祝弦音的手,试图安抚对方,却又在刚刚握住时察觉到不妥。
不该这么亲密。
他想要松开,祝弦音却反握住郁止的手,声音后怕担忧又委屈,“师父,我手疼……”
他坐在郁止身边,不肯离去。
二人手握着手,早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握着谁。
郁止心中无奈一叹,便也任由他去。
“擦药了吗?”他仔细看了看祝弦音的手,因为赶车又要照顾他,祝弦音手上的伤口确实有点磨损的感觉。
他摸了摸,察觉骨头影响不大后,才松了口气。
“没有。”祝弦音一直忙这忙那,忘了擦药。
郁止从包袱里取出药,小心翼翼地给祝弦音擦完。
看着郁止安静地帮他擦药的动作,祝弦音那颗因为郁止昏迷而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师父,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
郁止的手一顿。
他抿唇一笑,“怎么,嫌弃我拖累你?”
祝弦音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止却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嗯,我知道,就算我成了废人,走不动也醒不过来,你也不会抛下我。”
“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我还指着你养老送终。”
他把话题扯偏,祝弦音担心继续追问会不会让先生觉得他当他是拖累。
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这粥冷了,我再给你盛一碗热的。”祝弦音将药碗端过来,转身在锅里重新舀了一勺。
对着他的背影,郁止脸上的笑意消失,眸光微动,神情收敛。
“师父,刺客说的萧家是怎么回事?京城有那么多恶人吗?”
在祝弦音看来,先生这么好,那些想要杀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郁止扯了扯唇角,对他的偏袒格外受用。
“我在京城确实有很多敌人。”那些与他利益相背的,几乎都是仇人,包括郁家也有。
“不过能派人来杀我的,都是仇人。”
京城的关系派系错综复杂,之前郁止并未对祝弦音讲,担心他提前知道了会害怕不安。
可现在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兴许再不说便没了机会。
祝弦音其实对那些人那些事不感兴趣,不过他还挺想知道郁止的仇人有哪些,今后若是有机会,他说不准还能为他报仇,便也听得认真。
郁止都是有技巧地讲,祝弦音脑子也转得快,常常举一反三,连一些暗地里的关系也能从他的三言两语中挖掘出来。
这或许与他的经历有关,青楼的生活让他要懂得看人脸色,也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唯有在面对郁止时才会无措,失了平常心,在面对其他人和事时,都能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听了许多,祝弦音有些沉默,半晌才出声询问:“师父,你在京城,是不是没什么值得记挂的人?”
郁止静默不语。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从前原主便总爱得罪人,在他辉煌时,自然无人招惹,在他落魄时,只怕随便一个人都想上来咬他一口。
最为亲近的郁家,也因为倍受打压而人心不齐,有人已经暗中投靠了别人,也有人心灰意冷,还有人对他抱怨不喜。
认为他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不回去振兴家族,便是背叛。
各种原因,不一而足。
原主能从世家中醒悟,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郁家虽是原主的家族,却也是世家之一。
“我早该想到的。”祝弦音垂眸敛目,低声呢喃。
他早该想到,先生为什么不回京城,只想回家乡,必然是因为京城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事物。
郁止见不得他为自己伤神,何况那些本也不是他在意的人。
他唯一在意的,也只有眼前这人。
涂上药膏的手有些冰凉,被郁止握在手里却怎么也没松开。
“没关系。”
“我现在有你。”
没有值得记挂的亲朋,没有难以忘怀的好友,但有你。
“我……”祝弦音忽然有些脸红,似乎是被郁止这样郑重的态度,和他这样重要的口吻而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像是自己在别人都没注意时,捡到了一个大宝藏,宝藏对他敞开怀抱,说它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