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青山雪满头7(第2/3页)

祝弦音吹着埙,断断续续的音调从中发出,忽然想起这是先生吹过的埙,他的唇贴着的位置,也是先生贴过的。

曲子骤然一停,祝弦音拿着埙,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放下,他面颊微红,却还是故作镇定。

“师父,如果说用曲子来描述你从出生至今的每个阶段,你会用什么曲子?”

他现在对郁止充满了好奇,想要了解他的每个过往。

郁止沉思片刻道:“出生时是《金玉满堂》,那时郁家在京城风头正盛,无数权贵前来贺礼。”

“幼年时是《趁年少》,对什么都有着好奇。”

“少年时是《问天骄》,意气风发,唯我独尊。”

“再然后,应该是《魑魅魍魉》和《寻道》,没有它们,也没有后来的我。”

郁行之谁都能做,郁止却只有一人。

“那今后呢?”祝弦音忍不住问,“今后先生想过什么日子?”

这其实很好回答,祝弦音之前甚至已经把最佳答案告诉了他。

但郁止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注定无法如祝弦音的愿,与他过着《渔舟唱晚》那样的日子。

因此面对眼前这个问题,郁止并未回答。

“未来之事,谁又能说的清。”

祝弦音一愣,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无论是不是《渔舟唱晚》,只要能跟先生在一起,那便是好的。

*

赶路这么久,祝弦音内服的药都能停了,郁止却还在每日坚持喝着。

祝弦音没见他有什么明显的严重反应,便也没有太担心。

郁止懂医术他是知道的,因而对方能自己调养身体,他也接受得很容易。

他知道郁止在羌国过的日子应该没那么好,身体有一些暗疾也很正常,因而祝弦音只当那是普通病症,并未太过担心。

他们路过一个村子,本想向村民打听一下附近情况,谁知村子里的人见到他们纷纷进屋关门,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师父,情况可能有点不对,我们要不要绕路?”祝弦音皱眉问。

想要过这座山,最方便的路便是从这个镇子穿过去。

可看这附近村民的模样,恐怕镇子上也不太平。

“若是绕路,可能碰上山匪不说,驴车恐怕也过不去。”郁止不是怕山匪,可若是一路杀过去,必然会留下痕迹,容易让刺杀的人追上来。

“先去看看镇上什么情况。”

郁止一锤定音,路过村子,直接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便见镇门口围着一些士兵守在围栏外。

“军爷,请问镇上出了什么事?我和我爹是回乡投亲的,谁知堵了路,过不去,还望军爷指条明路。”

祝弦音讨好地给守门的士兵送了银子。

这还是他们从上回的刺客身上拿到的,送得一点也不心疼。

士兵收了银子态度也好了不少,脸上挂着笑模样,“劝你们绕路走,这镇上的人染了疫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镇子都封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内镇上成天死人,就是他们也不敢进去,只敢守在外面不敢靠近,同时劝其他要来的人绕路走。

郁止脑中迅速将这个时节容易发生的疫病过了一圈,心中有数。

祝弦音拉着他去旁边商议,见郁止沉默,面上一红,不好意思解释道:“对不起师父,没有提前说我便喊了那个称呼,可是行走在外,我们总要用一个假关系才更好掩饰身份。”

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师徒,这个关系便不保险了。

郁止:“……”

他本没想这个,却又不经意因为祝弦音重温了给爱人当爹的感觉。

不想说话。

他揉了揉眉心,“我只是在想,治好这镇上人疫病的可行性。”

“不行!”祝弦音当即强烈反对,“师父,绕道走就绕道走,用不了驴车就不用,大不了多花些时间,您难道不想尽快回乡吗?”

去治疫病?那多危险?

说不准没治好,他们自己却先染上了。

他不想郁止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郁止心里有成算,“若是我们进去,极有可能躲过暗地里的追兵。”

那些沿着他们的行迹追来的人,多半想不到他们会进传播着疫病的小镇。

郁止并不担心被疫病传染,只是面对被困等死的小镇,不想袖手旁观罢了。

他笑道:“弦音,你应该相信我。”

祝弦音定定望着他,知他心意已决,“一定要去吗?”

看着祝弦音有些难过和委屈的模样,郁止有些手痒,他握了握拳,才忍住想要揉一揉祝弦音头的冲动,温声道:“相信我,从这里过,会比绕远路轻松。”

祝弦音当然知道这都是废话,真实原因不过是这人无法眼睁睁看着镇上有更多人因病死去。

即便离开了边关,离开了朝堂,离开了风云诡谲之地,他那颗对百姓的仁善之心却从未变过。

“那我也要去。”他固执道,“别想丢下我。”

他担心郁止会自己涉险,却让他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他。

郁止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一下祝弦音的头,含笑道:“没想丢下你。”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没想丢下对方。

只是有时世事也难以如愿。

祝弦音不知其想,只知道郁止是打算带着他的。

“我不怕了。”

他不怕什么疫病,在边城他也并非没遇到过,他唯一怕的,也只有这个人不在他的视线里。

商议好后,郁止便前去门口,表示他的亲人就在镇上,愿意犯险。

士兵强调进去了就不能出来,他也不在意,点头答应。

听说他是个大夫,还会医术,想着或许对镇上的情况有用,便放他们进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那人还摇摇头嘀咕,“这父子俩长得倒是不错,可就是脑子有问题。”

好地儿不去,非要来这送死。

可惜了老天爷给的样貌。

耳尖听到的郁止抿唇不语。

祝弦音悄悄瞥他一眼,发现似乎每次在提到“父子关系”的时候,先生表情便有些微妙。

也不是生气,更不是嫌弃,就是一点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仿佛他不喜欢,却又没什么反对余地。

祝弦音咬了咬唇,想了想,“师父,虽然您比我大许多,但我并不觉得您老。”

所以,不必纠结年龄。

可惜,他的师父并不觉得这话是什么安慰。

郁止揉了揉眉心,“……谢谢,我也觉得自己不老。”

那您微妙什么?

祝弦音眼中的疑惑清清楚楚,郁止也并未错过。

他抿唇似要说些什么,到底却是无奈一笑。

算了。

祝弦音跟上他的脚步,脑中却还在思索着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