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七日后。

“大汗,六爷的加急奏报!”

恩和匆匆而来,手捧一封书信:“大雪封山,十四爷中了埋伏,被羽箭射在心口一寸远的地方,至今昏迷没有醒。幸好鳌拜领着镶黄旗赶到,把十四爷救了下来,还请大汗决断。”

皇太极展开信,眉心渐渐凝起。

济尔哈朗详细描述了出征战果,各旗立下的战功,他们只等整顿返京,为大汗献上战俘。

是卑鄙的朝鲜来人偷袭,又有地形所困,使得十四弟重伤昏迷。随行大夫拔了箭,十四弟依旧没醒,只能回京医治,他废了好大劲儿才拉住阿济格与多铎,没有让两白旗的将士生乱!

最后夸赞瓜尔佳鳌拜的勇武,原以为大汗将他塞进军中蹭功劳,没想到竟是让所有人折服。从无名小卒到独领一军的将领,不过短短半月,要是没有鳌拜,十四弟早就没了命,大汗合该好好褒奖。

……

一切顺利,唯有十四弟出了意外。皇太极沉声问:“大军现在到哪了?”

恩和提着心道:“离盛京四五日的脚程。”

“其余的事先不急,固定多尔衮的伤势,让鳌拜抽出一队精锐,快马护他回京。”箭伤不容耽搁,他也有要事问询鳌拜。

说罢,皇太极站起身,在舆图上勾出一个圈。

朝鲜……

李氏王朝累积数百年的财富,又毗邻大金,他早存了心思,没想到今日无缘无故,竟是不宣而战。

他的眼底透出凉意,扫除周患才能定鼎中原,攻下察哈尔,下一步就是这里。

“请范先生过来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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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海兰珠福晋去往清宁宫一趟,大福晋与布木布泰福晋忽然没了声息,多日没有踏出殿门。

海兰珠没有避着人,更是光明正大的来去,叫宫里有了数不尽的猜测,庶福晋们却只敢在心里想想,绝不敢声张。

连大福晋都要退让,海兰珠福晋早就是后宫第一人了。

还有科尔沁的吴克善贝勒,他难道不知道?他可曾帮大福晋说过一句话?

大汗日日宿在关雎宫,崇政殿倒成了专门议事的地方,白梅映照下的匾额越发金灿,无人能够与之比肩。

自从见到那天的海兰珠,博敦忽觉自己看走了眼。

苦难摧毁美人,也能造就美人。怔愣过后便是默然,伺候得越发恭谨。

大汗半点也没有过问,更何况责令?这真是明摆着的纵容!

她同样转变了态度,不再把福晋当做需要呵护的主子,怕是福晋护着她们。

博敦叫来侍女好好敲打,严查每一样入口的东西,劝说海兰珠喝药的时候,语气带着小心:“这是大汗搜罗来的蜜饯,福晋要是用了,不会觉得苦。”

海兰珠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喝下。

那张秾丽小脸没有半点不情愿,无时无刻不是艳色逼人,苦得微蹙的眉心让人恨不能好好抚平。

含过蜜饯,舌尖泛起一抹甜,她低声问:“小玉儿可还在照料多尔衮?”

昨儿清晨,十四贝勒昏迷不醒地回来,盛京哗然,护送的鳌拜侍卫即刻进宫复命。大汗派遣太医,叫人抬进府中医治,而今情况好转,贝勒爷保住了性命,却仍没有睁眼。

博敦知道个大概,小玉儿大福晋至今没有进宫,想必是分身乏术:“奴才这就派人去探问。”

“不必探问,本汗与你同去贝勒府,”皇太极低沉的嗓音传来,“也省的你为小玉儿担心。”

殿外候着恩和与鳌拜,后者历经战场的血洗,英煞过人,气势早已不同往日。皇太极一身玄黑常服,牵过海兰珠的手,理了理她的鬓发,亲自拿过貂裘给她披上。

“药都喝了?”

“一口气喝完,没有剩下的。”海兰珠抿唇一笑,抬起眼看他,“我们现在就走?”

皇太极颔首:“现在就走。”

兰儿自嫁入汗宫,从来没有出去过,也是他顾虑气候,怕冻着她的身体。

方才诊脉的太医同他禀报,说福晋脆弱之状尽消,恢复情形比他预料的好很多,时常散心也有利于调养。如今不再落雪,便能看看多尔衮伤势如何,有他陪护,天气严寒也不怕。

一双凤眼含了柔和,皇太极转身吩咐:“鳌拜随我同去,恩和,别忘了药材。”

“是!”

……

模模糊糊间,多尔衮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像是府上的管事,替他操持前院的心腹。

管事心疼地劝:“大福晋,您守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歇,奴才来替您。”

小玉儿端着药碗,望向床上闭着眼的男人,唇色苍白,面容憔悴,叫英俊的五官都打了折扣。

尽管这么些年,初嫁时的欢喜与爱慕消失殆尽,终究是夫妻一场,多尔衮性命堪忧的时候,她也不能不管。

其他女人不顶用,他心爱的布木布泰在宫中出不来,可不是只有她了吗?

见她坐着不动,管事叹了口气。

大福晋向来嘴硬心热,是最在乎贝勒爷的人,要是贝勒爷醒着,瞧见这样一副场景该多好?

外头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大汗万安,福晋万福。”

伺候小玉儿的侍女侧耳倾听,惊喜万分地道:“大福晋,大汗与海兰珠福晋来了!”

小玉儿放下药碗,连忙迎了出去。

“姐姐,姐夫。”她喊起姐夫是越发无所顾忌了,明艳的脸庞漫上笑容,“怎么劳动你们过来了?”

管事听到“姐夫”惊了一惊,见大汗面容和煦,提起的胆霎时落了回去,心下十分感念大汗对贝勒爷的关怀。

海兰珠拉过小玉儿,见她精力不似往日充沛,眼下略有青黑,递给她一个手炉,轻声道:“我再不来,瞧你累得不成样子?快去歇息,睡两个时辰也好,这里有大汗看着,你总能放心。”

表姐明明在朝她笑,声音也好听,小玉儿却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周身有些冷,连带着心虚起来,她哪里敢拒绝海兰珠,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人手不够,十四弟这里离不开侍从,恩和正督促着煎药,皇太极出言吩咐:“鳌拜,你送大福晋回房歇息。”

小玉儿猛然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青年跨出队伍,煞气控制不住地外露。脸还是那张脸,憨厚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竟像狼一样,刻满对国主的忠诚。

她愣在原地,鳌拜朗声应下:“是。”

……

通往正院的小径上,小玉儿低声道:“我还没有同大人道谢。谢谢你救了爷,以后若是有要紧事,尽管来贝勒府。”

鳌拜落后她一步,将煞气收敛起来,重新显现憨厚:“这是奴才的本分,哪能当一声谢。”

又说:“奴才尚未叙功,当不起大福晋一声大人,叫我鳌拜就是。”

交集变得多了,又有救命恩人的亲切,小玉儿不赞同地睨他一眼:“我知道你谦逊,干什么计较这些?还有冲撞的事,明明是我踩了你,大汗面前,倒成了你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