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障碍追逐赛场开放适应性训练的那天晚上, 柴明将追逐队的队员叫到他的房间开了一次复盘会。

余乐将亨利传过来的视频投屏到电视上,亨利非常细心,拿过来的不仅有男子组新生代的强者, 女子组这边也做了资料收集。

亨利滑的不是这个项目,想要拿到这些资料不容易,想来这里面还有约拿和盖伦的手笔, 而且雅克的贡献应该最大,他们国家的障碍追逐很强, 老奥都是从他们国家请过来,听说俱乐部有一个档案室, 最主要收集记录的就是障碍追逐的资料。

障碍追逐是自由式滑雪里最复杂的,具有对抗性的比赛, 所以分析对手的能力,是很重要的一环。

举个例子,就像亨利特别提到的那位思密达选手李明宇,如果不知道他有下黑手的习惯,不小心和他距离太近, 不就惨了。一旦心里有了提防,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选手, 到时候离得稍微远点,他就算动手, 距离远了动作也就大了,就很容易被摄像头抓住。

还有R国一个16岁的小孩, 手脚也不太干净,障碍追逐的规则之一, 前面的人不能刻意压速度, 后面的选手也不能用雪板撞击前面选手的板尾, 但这小孩儿却能很有技巧的让后面跟滑的人犯规而自己不会被牵连。

总之到了国际赛场,陌生的对手,陌生的手段,如果是可以轻易大杀四方的大神还好,但华国队伍里,包括余乐在内,都不具备完全脱颖而出的实力,有些手段难免都会遇见。

留个警惕心,很有必要。

亨利送的是一份大礼,柴明也很重视,晚上花了一个半小时和队员一起看视频,时不时地讨论一下。

也不单是预防对手的阴招,学习对方处理障碍的技巧也很重要,华国这一块起步太晚,情报网还处在网上瞎几把找,按照世界排名复盘的程度。

然而华国现在真正的对手,并不是金字塔尖上的那几个,腰部实力的选手才是他们的首要面对的敌人。

这份资料看完,学习良多,还对现在世界障碍追逐的阶梯形式有了了解,这些在华国轻易拿下冠亚季军的队员们,也就不会把自己当成大神天才,对这个赛场也有了更多敬畏心。

视频快看完的时候,余乐回头就看见已经歪倒在床头睡下的白一鸣。

男女两队一共七个人,在柴明面前个顶个的都是好宝宝,进屋让看视频,就坐在床脚看的认真,只有白一鸣进屋就一个人坐在了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柴明显然是能看见,但却没有把人叫醒。

事实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柴明说话的音量都低了许多。

最后一个视频看完,柴明说:“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心里有个底,明天上午的资格赛加把劲,好歹也就是个亚洲杯,别1/8都进不去。”

像是怕吵着白一鸣,摆手:“都走吧。”

除了余乐,其他人都站起了身,叶玺问:“你们女子组是只有1/4吧?”

“对啊,一共就27个人报名。”

“那可好,进了1/4,直接就是半决赛。”

女孩正要说,柴明呵斥一句:“嚷嚷什么呢,晚上不准随便出门、串门啊!”

这话说的女孩儿脸一红,抿着嘴走了。

叶玺回头看见歪在床头的白一鸣,还有正过去的余乐,扬了扬眉,将门轻轻关上。

门一关,屋里就清静了下来,甚至能够听见白一鸣清浅的呼吸声,余乐站在床边看着人笑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去了柴明身边。

小声地说:“小白报名美洲杯的事情您知道吗?最近天天在赶进度恢复训练呢。”

柴明点头,这事儿自然是知道的。

余乐便挤眉弄眼:“白会长怕是睡觉都得乐醒吧?”

柴明莞尔,想了想,还真就点头了。

余乐想到那画面,笑的更欢。

笑着笑着,余乐表情又垮下来,做贼似的回头又看了一眼白一鸣,声音压的更低:“但白会长的控制欲总觉得不是个事儿,小白好不容易升起的竞争欲,我真怕又被他压回去。”

“你怕什么?”柴明没有刻意压制声音,但也声音低沉醇厚,拿过茶几上的保温杯拧开的时候,就盯着余乐看,“小白的胜负欲是谁刺激出来的,换了别人不好说,你会让他轻易满足吗?”

“……您这话说的。”余乐讪讪。

“赢不了你,他就只能继续追逐,为了小白,你就安心当好驴子嘴巴边儿的胡萝卜吧。”

余·胡萝卜·乐:“……”

这对师生俩又嘀嘀咕咕地聊了一会儿,白一鸣有动静的时候,两人默契十足地闭上了嘴。

直到白一鸣睁开眼,余乐对柴明说:“那我们走了啊。”

“嗯。”柴明点头。

白一鸣醒过来也有点蔫,半眯着眼睛走路摇摇晃晃,余乐还以为这家伙回房间会接着继续睡,没想到白一鸣往电梯壁一靠,说:“你和柴总的话我听见了。”

余乐稍微愣了一下,但也算不上心虚,“哦”了一声,“然后呢?”

白一鸣乜他一眼,没说话,把脑袋往电梯上一靠,又闭上了眼。

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白一鸣很快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这段时间我发现一件事,他确实老了。”

白一鸣耷拉着眼睛也不看余乐,继续说道:“以前我觉得他就是压在我头上的那座山,沉的让人喘不过气,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这座大山我只需要一翻身就可以把它扔掉,只要我舍得,谁都拦不住我。”

这座“大山”是什么,再清楚不过。

余乐点头:“是的,其实你要真的不管不顾,确实哪儿都能去,就拿学校这件事儿,你要真想转,可操作的手段很多。”

最任性的办法是直接放弃读书,一两年后,最急的肯定是他家人。

还有找到总局的领导诉苦,白会长在体制内,上面总有管他的人。

不怕撕破脸,也可以在网上哭诉,用大势去压白会长。

在白会长持续施压的时候,白一鸣何尝不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只不过双方都还有亲情维系,闹得再凶,也就是父子间的那点儿事,不会造成大的影响。

余乐就是看出来这一点,才没有去插手这件事。

继而在这样的“父子对抗”,白一鸣最终还是发现白会长再没了当年无法撼动的威慑力。

他长大了,而他的父亲,老了。

所以从决定回来滑障碍追逐开始,是一个男孩儿在逐渐成长,变成男人,而愿意主动扛起责任的一个过程。

这个心理过度是漫长的,是一个反反复复自己锤炼自己的过程,直至从一个任性的男孩儿变成了有担当的男人。

当思维发生转变,以前觉得大快人心的或不可忍受的事情,就都变了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