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席面上桌,岑羽相邀
谢时望向岑羽,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谢巨自然不可能实现有岑羽的授意,随即谢时心下了然,这想必是刚才他献的那张方子带来的后续效应。谢巨一事虽然免去了牢狱之灾,但是人人都知道他监守自盗,谢巨的名声也坏了,连带着谢时的名声也有可能受到影响。
旁人可不知道谢时和岑家的交易,自然不会怀疑岑羽说的话,毕竟堂堂副山长也没有必要捏造事实包庇一个小小的厨子。这会后厨这么多人听着,想必这一通洗白很快就会传遍书院。
不得不说,岑羽若是要拉拢一个人,绝对是熨帖周到到让人好感倍增的,起码谢时便觉得以后若是有什么机会,岑羽会是他第一考虑的合作对象。跟这种人交往、合作,绝对是最舒服的。
岑羽见谢时看过来,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不过面向旁人便没有这般温和了,“卢贾身为主厨,却无故旷工,又冒犯贵客,这主厨的位子你也不必干了,吩咐账房,给他结了这个月的工钱走人吧。”小厮儿潘达连忙应下。
卢贾这会悔得肠子都轻了,这谢时竟然与岑大官人搭上了关系,还成为了座上宾了!早知如此,他哪敢太岁头上动土,去动谢巨的歪心思!
但是这会除了他的狗腿子,已经没人在意他的懊悔了,因为经过炭火和时间的酿造,蒸锅和炖锅的香气已经沸腾到了极点,漂浮在每个人的鼻尖。谢时见状,没有再理会闲杂人等,直接揭开锅,白色的烟雾升腾间,一盘盘佳肴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端上桌。
谢时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上菜和收拾自然不用他去操心,自有人安排。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少,他还上手做了一桌席面,但到底身体刚重病一场,哪怕恢复,也尚失一些元气,此刻谢时也有些疲倦。然而这具身体也有令他欣喜的发现,也不知道是否为穿越的馈赠,谢时如今的感官比起现代时,竟然有所提升。
他的厨艺虽然好,但若是从前,他绝对做不到这么大的“群攻杀伤效果”,只因这次做菜的时候,谢时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嗅觉能准确辨识出每一丝细微的味道,眼睛可以看出食材火候微妙的变化,舌尖可以品味出任何一种调味……
所以这凉拌四件、四菜一主食可谓是火候恰到好处,调味不差分毫,加上谢时精湛的刀工,甫一装盘,岑羽便迫不及待地食指大动,正想邀了谢时一起赴宴,快快品尝佳肴,就听外边传来一些动静。他抬眼一瞧,立刻厉声喊道:“韩宁!你这小子又逃学!这次我定要告诉你小叔,让他来收拾你这个小兔崽子!”
那被叫到名字的是个玉面小郎君,大约十一二岁,生得眉眼精致,一双眼睛黑而亮,有些轻微的下三白,此时臭着张小脸,让人很容易想到伸出幼爪故作凶狠的奶豹。
韩宁不服气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堂长为何只说我!还有,我们可不是逃学,而是提前交卷罢了!”堂长乃副山长的另一称呼,平日里书院的学生们都尊称岑羽为堂长。
其余三个同窗这会都躲在韩宁身后,听到这,都露出头应和道:“是真的堂长,今日岁考,学生们提前交卷,先生便让我们出来了!”实则老先生是气得将他们赶出了课堂。岑羽点了点他们,示意等之后再算账,这会先放过他们。
四人中有一生得浓眉大眼,身形富贵的小胖子,脸皮厚,胆子也大,见堂长这会不找他们麻烦,立即顺杆子往上爬,他沉醉地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舔着脸道:“堂长,今日食堂来了新主厨?做的菜好香呀!”
岑羽气笑了,“这可不是什么食堂厨子做的,而是谢生亲自下厨,做给宋郗宋老先生和山长他们的席面,可没有你们的份,都一边儿去。”
那小胖子一听,登时垮下了一张吃得胖乎乎的圆脸,就连冷着一张酷酷小脸,在旁装作无动于衷的韩宁嘴角弧度都往下掉,显然心里并不像面上一样不在意。
小胖子垂涎地盯着一个个食盒,随即他眼尖地瞟到锅里剩下的云吞,立马又退而求其次:“不敢吃山长他们的份,我们吃点这锅里的剩汤剩菜就好了,就让我们也有幸尝尝谢先生的手艺吧。”谢时云吞捏的比较多,这会锅里剩下不少。
小胖子他们不认识谢时,但见堂长称他为谢生,便知他至少该是个书生,而不是厨子。后厨的帮厨们听了,心下一阵失落,这些剩下的菜贵人们不吃,向来都是他们后厨自己解决的,原本已经有不少人都等着大人们都走了之后,便要去舀那云吞吃的。
谢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几个学生,这几个应该是这古代书院里让夫子头疼的问题学生,但是岑羽的态度看似怒骂,实则亲昵,学生们也敢跟他闹腾,想来应该是相熟的。他对小孩子一向宽容,见他们喜爱自己做的东西,便吩咐打汤的一人给他们舀了一碗云吞。他注意到,见自己舀了四碗,那个酷酷的小郎君眼睛都更亮了几分。
岑羽见状,笑着拱手:“几个顽皮的学生,让探微见笑了。”学生们也很有礼貌,也拱了拱手谢过谢时。
小胖子最迫不及待,接过碗,便不顾形象,直接在后厨的桌上吃了起来。其他几个见状,也有样学样,就连韩宁也默默地融入其中,只是吃得矜持一点罢了。
岑羽没再理他们,和谢时一起出了后厨,边走边邀请谢时一同赴宴,今日要招待的贵客宋烯老先生是本朝理学大儒,若是能得到他的指导点拨,对于目前过了府试的谢时将来科举还是大有益处的。
然而谢时并无意再行科举,便拒绝了。
岑羽被他话里的意思惊到,“这是何故?可是有何难处?”一个寒窗苦读十年,又已经走上科举之路且有才名的少年人,他不信仅仅得到秀才功名便已经满足,随即他又想到如今谢家的境况,想来家中并无余钱,于是又道:“若是资费不凑手,探微也不必担忧,我可将你的塘坊分红先划一部分给你应急。”
二人恰好路过一片碧荷连天的绿湖,廊下竹林阴凉,一阵清风从湖面上袭来,荷香隐隐,将风姿灼灼的青年宽袖吹得鼓起,露出清瘦的手腕,真可谓应了那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谢时摇头:“如今朝廷,内北国而外中国,内北人而外南人,纵是登科进士,身为南人这等‘外人’,便是进了官场也不受重用,无法为民分忧,实现己身抱负。鬼门关里走一回,时已经看淡名利,无意于官场沉浮,只愿做一逍遥闲散人士。”
本朝乃蒙族立国,掌权的主要还是蒙人和色目人,哪怕是少数几个身居高位的汉人,也非饱读诗书满腹学识之人,蒙人、色目人、北人、南人四种人中,南人地位最为低下。从科举录取的进士便可以看出,哪怕南人文章最佳,学问最好,前三甲也绝对不能给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