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原郑州城内,总治河防使驻处,一幕僚匆匆入内,正好撞见愁眉苦脸的同僚从府衙内出来,当即招呼道:“李大人这是怎么了?”
那被叫住的李大人苦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上边拨下来的治河银数目不对,说是运银开销,想来是被各路上官都捞了些去,因此尚书大人今日心情欠佳,你进去的时候小心点。”
那位进门的幕僚心有戚戚,点头道谢,独自一人进门去,到了尚书大人办公之地,对守着的军士道:“劳烦大人通报一声,下官有治河要事求见尚书大人。”
军士点头,入内,不一会儿便出来,“周先生进去吧。”
被称为周先生的白衣幕僚入内,只见书房案桌前,有一年迈的老人正埋首批阅公文,此时头也不抬,神色不渝,只沉声问道:“有何要事?”眼前这位胡子渣拉,不修边幅的上官正是刚上任工部尚书,且充任总治河防使,便立即被调往河南郑州负责治理黄河水患的鲁恒鲁尚书。
自到达郑州,鲁恒每日循行河道,沿河考察,终于掌握了河患的全部要害所在,如今正在安排如何调遣刚从各地征发而来的民工和军士,却发现上头调拨的银两不对,如何不叫他气愤。
周先生弯腰拱手,呈上一册,“大人,这是今日属下从旁人手中得到的一本讲学文集,据说是福州东沧书院所刊印发行。这本文集前几篇皆为理学之说,并无甚稀奇,然而最后一篇却是一儒生发表的治黄方略,属下观其观点,颇为新颖,或许对大人治理河患有所帮助。”
原本心情不怎么好的鲁尚书一听,立马抬起头来,来了兴趣,“哦,周生可是老夫身边最熟知治水之人了,老夫的倒要看看是什么新颖的观点,能让周生如此慎重以待,呈上来吧。”
周生上前,将书册呈递与他。鲁恒按照他所说的看了谢时当时在讲学中讲的那篇治黄方略,文章短小精悍,偏大白话,通俗易懂,占据绝大多数版面的,竟然是治水草图,小小的几百字,鲁恒却看了许久,后又摊开水工图,与文集中的治水图仔细对比,发现大致吻合,只是在一些河段处画错了而已,但不影响此策之高明。
半响,他放下书册和水工图,问道:“写这篇文章的谢时是何许人也?”
周生答道:“乃福州乐县一秀才,出生寒门,据说自小聪慧,只可惜体弱多病,难当大任。”谢时自从穿越后便一直低调,就连上次去参加讲学,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如今是书院后厨的主厨,周生打听到的消息比较滞后,是从前的谢时给人的印象。
鲁恒叹气道:“天妒英才,若是拥有健康体魄的好男儿,老夫还想招他到麾下,如今看来却是不妥。”
周生问道:“大人,这‘束水攻沙、宽河滞沙’之策何如?”
鲁恒只用了八个字评价,“另辟蹊径,巧夺天工!”
周生神情激动,上前再问:“那大人可要按照此计,修改治河方案?”依他看来,此计策比起他们拟定的原方案要更加精准有效,且下次若是再遇水灾,也可应对自如,一旦建成,便是百年之利。
鲁恒一拍案桌,笑道:“既有良计,为何不用?老夫这便去信,将此计策禀报宰相,请他定夺。”待周生走后,鲁恒信笔写下一封奏折,想了想,他又在最后,以自身官印做担保,请求宰相托脱尔同意修改方案。
朝中发生的事情,谢时一无所知。谢时养脚伤期间,韩伋派来的仆从兢兢业业,时刻监督,倘若谢时表示出一丝想下床走动的想法,王甲和两个韩家的小厮便会劝到谢时耳根子生茧。这会无聊到发霉的谢时正好开始想发设法打发时间。
倘若在现代,谢时有手机有网络有空调,可以宅在家里十天半月不出门,反正他也没有亲近的朋友可以走动交际,然而穿到古代,没网没手机什么都没有,谢时耐着性子看了会话本子,便抛开了。如今市井流行的是元曲,大白话的小说题材还很少见,如非必要,谢时一介理科生也不愿为难自己。
毕竟他看闲书是为了娱乐打发时间,不是为了学习古文的。不过事实证明,在娱乐自己上,人类的创造动力是十足的,谢时无聊到开始左手玩右手的时候,突然便想起了小时候玩的华容道游戏。
他当即让下人帮他取了几块木板、小刀和笔墨,自己动手用小刀将几块木板切割成五个纵向的长方块,分别用朱笔涂上张飞、赵云、黄忠、马超和关羽的小像,标上备注,然后又切割了四个尺寸相等的小方格,代表四个小兵,最后才是在棋盘上占据了四个小方格大小的曹操方块。
谢时还用最大的一块木板做了一个有二十个小方格大小的棋盘,将刻好的方块分别放进对应的位置,最下方空了两块方块的位置以作移动,如此华容道便大功告成。谢时反正无事,慢慢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刻好了这个小玩具。
做好之后,谢时端详着略有些粗糙的木玩具,胸中自豪油然而生,说来这可是世界上第一个华容道游戏玩具,他可要好好珍藏,没准千年后还能成为文物进入博物馆哩。
华容道的玩法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说它简单,是它游戏规则简单,人人都可上手,只要移动棋盘上的各个方块,帮助曹操从初始位置移动到棋盘最下方中部,从出口逃走就算胜利,不过这其间不允许跨越方块。
说它复杂,是因为华容道玩法变化多端,且需要用最少的步数把曹操方块移到出口。华容道这个游戏,直到二零二一年,都有不少人在玩,更是很多科学家研究它的玩法。谢时知道它,是因为那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玩具,来自妇幼扶助协会的阿姨,虽然这个玩具后来被收养他的远亲家的邻居小孩抢走了,但不妨碍他的喜爱。
谢时拿着自己做的华容道玩了一把最经典的“横刀立马”解法练练手感,用了八十一步到达棋盘出口,正
想再试一次最难的“峰回路转”布局,就听到窗外一声“唉哟”,接着是人重重倒地的动静,谢时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放下手上的华容道,往窗边望出去。
一开始窗外没看到什么人影,直到窗户底下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谢先生,我们在这儿……”谢时才循着声音望往下看,发现自家窗户底下正蹲着一二三四个小少年。傅囿小胖嬉皮笑脸地摸头朝他傻笑,蔡骅和高率都尴尬地朝他行礼,韩宁小少年强装作面不改色,实则因为脸过于白而透出的红晕早已出卖了他自己。
谢时笑了,“你们不好好午憩,跑这来干嘛?”他看了看正午的日头,赶紧让他们进府里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