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福州通往大都的城外官道上,锦衣华服的虞怀腹部被开了一刀倒在地上,毫无声息,显然去见了阎罗爷,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流淌的血水将这片土地染成了一片血色。
翌日,途经此地受到惊吓的其他人进城之后火速报了官,官爷来查看之后,发现这竟然是掌管福州的虞府尹,这可是上官的上官,在衙吏眼中了不得的大人物!
衙吏赶紧禀报县令,又加派人马赶紧查探周围清形,结合周围马车被砍伤,财物全数被搬走的情况,最终这起命案被归结为山贼见钱眼开,将虞府尹一行人当成过路的富商给抢劫外加杀人灭口了。这群衙吏还在行囊中搜到了虞府尹的任命诏书,好家伙,竟然是被调入京中了,在场的人又是好一通唏嘘,这虞大人看来是命太薄了,当不得重任,上京赴任不成,反倒丢了性命!
替这昔日大官收敛的官爷暗暗咋舌,看现场这被砍坏马车的数量,这虞大老爷一介府尹,这身家二十辆马车都拉不完,这么一头肥羊,山贼不劫你劫谁呀!
这小衙吏不知,虞怀当然知道这种乱世年景上路,不得不防,因此特地花重金买了五百行走南北的武夫和护镖人,本以为定能安然无忧到达大都,谁知,这阵仗的车队普通山贼是不敢劫了,但想要杀狗官的人又岂止山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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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五,福州韩家。
这一日清晨,莺歌儿撩开帘子,外头一直守在门外候着的丫头将水递给她,细声细气道:“莺姐儿,小心些。”
莺歌儿小心接过热水,见小姑娘冻得脸都红了,手也冰冰凉凉,没点热乎气,赶紧道:“赶紧去侧房烤烤火,等会有事我再叫你。”
莺歌儿如今已被提拔成了二等丫鬟,不再需要干打洗漱热水的活儿,如今接替她工作的是一个小姑娘,瞧着挺木讷寡言的,这会听到莺歌儿这么一说,还有些呆,等明白过来才感激地点点头,瓮声瓮气地道了句谢,搓搓手,往温暖的小房里去烤火。
屋内,韩大夫人此时比往日要早起些,正来回挑选衣服,琢磨不定穿哪件,一旁伺候的云萝便道:“夫人穿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韩大夫人却摇头,轻声道:“昨日不仅家主和宁哥儿归家,还邀请了那位谢公子到府内小住,我总得在打扮上重视一些,务必不能让那位谢公子感到怠慢了。”
说道这,韩大夫人又确认道:“那位谢公子据说身体不好,清晨较为晚起,记住了,不要让人打搅了他好眠。”
云萝点头,“夫人昨日叮嘱过后,奴已经都全数交代下去了,且放心吧。”
韩大夫人选了半天,终于挑了一身看着庄重又不失亲切的衣裳,上身穿着鹅黄遍地通袖袍儿,貂鼠皮袄,下着锦蓝裙,仔细对着铜镜瞧了瞧,又从满头珠翠中取下两支金累丝钗梳,如此方不过分华丽,失了亲切。
“昨夜家主一行人到府里太晚,我一介寡妇,不好冒着夜色出门迎接贵客,只听来请安的宁哥儿说了那谢公子好一通事迹,听说是个极好相处且性情温和的如玉君子。”
“能得家主和小少爷看重,自然非俗人,那绝对是样样都出挑之人,要知道,这还是家主第一次邀请友人到府中小住呢。”
“是呀,所以我才唯恐怠慢了他,到时候,那位谢公子可能无所谓,只怕惹得咱那位主子不喜。”
“夫人自打得知消息,已经精心准备了数日,吃穿用度皆按照那位谢公子的喜好来,家主肯定看在眼中,记在心底,夫人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了。”
主仆俩说说笑笑间,韩大夫人很快收拾好,出了东院,再去敲打一遍分派到客人院子伺候的下人,又打算亲自去盯厨房的膳食,务必在方方面面都让贵客宾主如归。
窗外天光微微初白,谢时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周围陌生的景色,才意识到自己如今不在乐县了,而是被韩伋邀请到了韩家做客。
那日,他刚同韩伋聊完他如何一石三鸟接管下福州的事情,正默默消化这一则惊天大闻,就听对面韩伋云淡风轻地提起,他不日将启程回福州韩家。
谢时顿住,心下不知为何,空了一下,几乎朝夕相处的人,平日里没有察觉,今日一提起别离,才觉浓浓不舍,他放下手上的杯盏,装作若无其事“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道:“福州乃行省首府,又是韩家深耕上百年的地方,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合该回去支持大局,”
说到此,谢时又自然而然轻声问道:“伋兄打算几时回来呀,上次的乌鱼子快晒好了,之前给你做的柿霜糖估计也剩不多了,若是吃完了便来信,我做了给你寄去,还有前几日咱俩一起酿的梅酒我还等着尝尝呢。”
韩伋一一回答:“等过完年,正月里便会回乐县,届时或许可以同阿时一同元宵赏灯。乌鱼子阿时等我回来吃,至于柿霜糖还剩下一小罐,阿时有空再做,不要累着,今冬酿下的梅酒最早来年夏天才可以喝。”
谢时都没有意识到韩伋说完这番话后,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明媚,原来是回家过年,不是以后都要驻守福州了呀……
没等谢时应下元宵赏灯的邀请,韩伋又顺其自然邀请道:“左右书院放假,阿时可要同我去福州韩家小住一段时日,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谢时懒懒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当时为何鬼使神差就答应了韩伋的邀请。不过如今想想,其实也不赖,毕竟来到古代这么久,他除开去了一趟长乐盐场之外,就一直待在乐县这个小地方,如今到福州见见“世面”也不错。
昨日舟车劳顿,从乐县到福州虽然不远,一日便可到达,但古代的马车车轮没有防震的措施,在路上颠簸了一路,把从没有晕车毛病的谢时都给颠晕乎了,好在到达韩府已经是夜幕降临,见过几位族老后,没有寒暄多久,韩伋便让谢时先回安置的院子歇下了。
想到在别人家中做客,不好起得太迟,谢时赶紧摆脱暖烘烘的床单,踏在地板上,而后不禁一惊。如今已经十二月了,本以为哪怕穿着鞋也会很冷,没想到这屋子里竟然还铺了地暖,此时屋内暖意如春,谢时便是穿着单衣光着脚在地板上走也不感觉冷。他昨天太累了,还有些犯晕,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谢时不禁感叹了一下韩家的财大气粗,而后穿好衣裳,打开了房间的门,等探出头去,外头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然而下一秒看清楚周围的谢时却被惊地倒退了一步回到屋内。
屋外,伺候的小厮丫鬟一直静悄悄守在门外,等房间的门一开,便看到了一位仿佛画中仙人的青年走了出来,他本是往外好奇探了一眼,似在疑惑怎么没人,而后便受惊般退了一退,在场的侍从竟生出一丝惊扰了仙人的惶恐感。在场的几个丫鬟还低下头去,脸颊羞红,心跳得有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