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不止榕山书院收到了邀请帖,大凡远近闻名的书院和名士大儒们都收到了东沧书院讲会的邀请帖子。若是往常,哪怕是不看在一代巨儒前山长李叔頫的面子上,这些大儒也大都会前往,因那乐县本就是文风兴盛,学蕴昌隆之地,才子众多,在讲会中与诸位英才切磋辩论,岂不比在家闭门造车要来得受益。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对于东沧书院不至于闻之色变,但也视之为是非之地,是以大多人收到请帖的第一反应便是犹豫和婉拒。
这时,谢时在邀请帖上花的心思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彩色的邀请笺上,有淡青、石绿、靛青、嫣红等色,若是单色纸笺还好,这在本朝并不多见,薛涛笺、谢公笺都是名笺,说白了就是贵价的彩色信笺,用来练字撰文舍不得,也用不起,一般士人都只用书笺来题诗作词,以为风雅之举。
然则,谢时身为一个现代穿越而来的假古人,为了替自己的书院招揽名师,自然不会只停留在复制、提高彩笺技术的层面上。谢时先是招来书坊管事,问了一通,了解到如今市面上最贵的纸笺也只是纯色笺,且顶好的彩笺也只是在笺中添入花瓣、描金粉等,费时费力费工,所耗甚多,因此不是寻常人能消费得起的。
谢时心道,单彩笺不稀奇,咱就印刷多彩笺!再在这上面添点镂空纸雕、花边刻画和人物印画的小花样,就不怕不脱颖而出,吸引到这群古人。
谢时立马便命书坊的印刷工人集思广益,研究如何制作多彩笺!老板扔下一个方案,底下无论是为了讨好士子保住饭碗还是眼馋高额奖金的工人,都牟足了劲头想要完成谢时的要求。谢时自己也没闲着,他有套色印刷技术啊!
穿越古代,既然有提前准备的时间,不说肥皂玻璃镜子这些必备方子,四大发明总也得好好记牢吧?毕竟谢时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扔到哪个朝代,万一穿越到先秦时期,四大发明就足矣。于是在搜集记忆雕版印刷术资料的时候,谢时也顺带看了整个古代印刷术的发展史,其中就有明万历期间才出现的套色印刷技术。
他虽则没重点记忆,细节如今也有些模糊,但是谢时又不是自己一人搞发明。他如今手下聚集了一帮由韩伋、岑羽等人为他寻摸来的、来自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一有什么点子,立马就有人效劳。
再之,福建自前朝以降就是全国三大刻书印刷中心之一,东沧书院名下的书坊平日里虽然也就印印学子教材、经史子集和文人文集等,瞧着不起眼,但利润可不少,里头负责印刷的老师傅也是师承家学,从他爷爷那辈传承下来的技艺,要不是契书捏在了韩家手里,是韩家的家奴,外头不知道多少人拿着银子想要挖走人家呢。
是以,纵然谢时只记得一些大概的理论,就是一个纯粹的外行人,但是书坊的老师傅得了他只言片语的指点,回去和一群师傅们闭关钻研,竟然当真把谢时要的东西搞出来了!果然有些事还是该让专业人士来做,喜得谢时当即让管事奖了师傅们不少银两,又将他们的月俸翻了一倍。
这信笺出来后,谢时自然不会亏待自家人,不仅火速让书坊用质地硬一些的纸张,按照他的设计方案印刷了一批邀请帖,着人送去各地,还给宋寿老先生等书院夫子都送了一些。
这新样式的纸笺可把这些文人们给稀罕得,一个个都找上门来,询问他这纸笺是从哪里来的,怎的从未见过,莫不是从苏杭一带来的新笺?可有得卖?要价几何?前面都是铺垫,最后这两问才是重点!这么风雅精美的纸笺不知是那家书坊印出来的,哪怕是一张一两,他们若是没见过还好,如今见到了,身为读书人又如何能不动心,他们这些夫子的束脩尚可,怎么也得咬咬牙备上一些才是!
谢时哭笑不得,不得不在忙活其他讲会准备的时候,抽出空来对这些登门拜访的先生们一个个解释,这不是什么猎奇的苏杭货,而是自家书坊产的新纸笺,夫子们也不必自己购买,书院给每位师生都定了纸笺的月额,如今只是还未大规模生产,等到了下月,每位师生都可免费领取一定份额的纸笺!
夫子们一个两个都对这纸笺出自自家书院书坊的说法半信半疑,就那平平无奇的书坊,能出这么神品的好笺?但后面谢时公布的教师福利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全然的惊喜了!
不止如此,谢时为了感谢和留住这些书院珍贵的师资,大手一挥,还道,从这月起,凡是书院的教职工,都可以每月领取八珍阁的一份休沐大礼包,里头包含了清凉玉露、沐发乳、香皂等东西,可以说单单这个礼包里的东西,就抵得过书院夫子们的束脩了!
夫子们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得晕乎乎的,一个个都脚不着地,胸中激荡,恨不得立马让外地那些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酸儒们瞧瞧,他们敢说,就这束脩和待遇,翻遍整个大蒙朝,也再找不出另一家了!
只看书院这帮夫子对待这新纸笺的态度,就可以想见其余收到讲会邀请帖的士子们之反应了,那邀请帖可比这单纯的信笺还要精致好看哩,可废了谢时不少宣纸才想出来的设计方案,得亏他幼时学过画画,这么多年也没落下多少!
这些本打算推了讲会的士子们一抽出这与众不同的请帖,心底便已经有所动摇,待看到那明显不成套的书签,更是心中泛痒,波澜丛生!又有那谢时和秦睢的“科学之道”讲会士题激着,可不就来了大半嘛!剩下没来的那些人,往后听人讲起东沧书院讲会当日情形,更是捶胸顿足,后悔错过了这番文人盛会。
话说这头,谢时在邀请帖上花费的心思其实不多,只给了个书笺方案和套色印刷的口头指导,他剩下的大半精力都花费在一出大戏上了。
临近讲会前三日,吃过夕食,谢时便来到了书院的大讲堂外。此时的讲堂门前早已大大变样,被由里到外重新布置了一遍,只见正当中耸立着一座遮天蔽日的戏台子,此时外头蒙着幕布,看不清里头的布景,但足以见排场之大,底下则排列安置着数十排座位,若是挤一挤,这个小广场可容下上千人。
那原本在戏台子底下吆喝指挥的管事一见到谢时,立马小步跑来,连声道歉:“官人,您来了,得劳您稍等一会,大家伙这还在调试当中呢,马上就好了!”
谢时摆摆手,安抚他的心,“无事,不用顾忌我,你们仔细调试便是,尤其是那灯光和音乐,万不可出什么差错,必须要达到我所说的效果才行。”要不然他这筹划了许久的一出戏可就没法从如今世面上那些元杂剧中脱颖而出,惊艳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