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府衙中,邱直等人正围着主上商议要事,这其中既有饶州城和附近州县的旱情,也有防疫方案的落实,各地药材的调配等事务,此外也有诸州诸府的军情要报,可谓诸事缠身,然而在别人看来头疼不已的庶务,到了韩伋这儿,却是轻轻松松迎刃而解。
不过今日厅堂之中,诸位僚属私底下却是打起了眉眼官司,在座都是脑筋九拐十八弯的人精儿,哪能察觉不到自家主上今日处理事务时隐隐透出的一丝急切,以及那时不时露出的违和感,一个个都在猜测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西边的官兵和徐寿真的军队要联合起来打过来了?可方才也没听到斥候汇报啊?再说他们这会儿都歇战忙着应付旱灾呢,哪有功夫管他们?
难不成是各地旱情又严重了?可是也不对呀,受灾最严重的是北方中原和内陆地区,他们的地盘都在东南沿海,可以说是受灾最轻的地区了,而且主上今年还免了各地的赋税,甚至同沈家合作,出动了上百艘海船,从附近的小国运粮入内。虽说运粮不是长远之计,但这不是有了谢公子的高产稻种嘛,一旦推广开来,自然而然可缓缺粮之困。
一时半会,众人竟揣摩不透主子的心思,倒是一位侧边的令史不经意间抬头望到主上腰间的荷包配饰,心中不由一动,先不说主子平日里不曾有挂荷包的习惯,就说这荷包上绣着的“和合二仙”就足以令人惊奇!和合二仙历来可都是象征婚姻美满或是男女私情的绣花纹饰!
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再细想主上今日好似经常下堂来与他们商谈,且腰间的配饰一直隐隐朝着众人——这也是众人觉得主子今日颇为怪异的地方,年轻的令史好似有些悟了。
正值议事告一段落,韩伋也不是苛待下属的人,命人上了糖水和茶点。自从谢时来了之后,这些大人们在他们主子这儿的包括饮食在内的一应待遇,可以说是都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搁往常,哪有人管你夏天吃什么最消除暑气!
众人正吃着,就听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主子的荷包格外精巧,不知是找的哪家裁缝做的?”
众人一愣,心下第一反应是,主子哪来的佩戴荷包的习惯?然而等他们再一细瞧,唉哟!今日主子竟然真的佩戴了荷包,且还是和合二仙纹样的!终于知道主上的今日异样从何处来了!
也有的大人反应过来后,看了一眼方才出声的同僚,发现是一位刚被邱直提拔上来的令史,姓徐,好似颇有些神道,没想到竟如此大胆。想来是初来乍到,还未摸清主子脾性,竟就这样莽撞撩了虎须,他们家主上可不是那等会同手下人话家常的人。
都是同僚,有心的人便想着替他解围,便笑道:“徐大人是想要讨教主公,买回去讨好自家娘子吗?”
“听闻徐大人今年刚刚成婚,果然是小年轻,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啊。”其他人纷纷打趣年轻人。
“确实得买些礼物回去好生哄哄,毕竟刚刚成婚呢,就离家到了饶州,独留夫人在福州,可不是该打嘛。”
“这不是没办法嘛,如今到处战火喧嚣,总不能带着家眷到处跑,这不是害了他们,不用着急,他日待主子平定天下,自然可与亲眷团聚,共享人伦之乐。”
“是呀,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就在众人说说笑笑要将此事揭了过去时,上首的人忽然出声了,“吾亦不知,待吾回去问问阿时再告知你。”言下之意,这是我家阿时给我买的荷包,你很有眼光嘛少年。
众人一阵头脑风暴,眉来眼去,心中终于大彻大悟!听听这语气,丝毫没有生气,反倒隐隐含着炫耀之意,难怪今日怎这般不对劲,感情您搁这儿在暗暗秀着谢公子送您的荷包呢!有人送荷包了不起啊!好吧,他们要么孤家寡人,要么家眷不在身边,确实无人送荷包……
诸位臣僚低头看着手中的糖水,往日里的美食佳酿顿时感觉不香了,甚至隐隐有被某种东西喂饱了的错觉……
某位素日里沉默寡言的主公今日却仿佛格外有谈性,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关心起了刚刚出声的年轻令史的家事,“徐令史日后若是常驻饶州城,吾可安排黑甲卫将亲眷接来安顿于此,一应银钱开支皆由吾出,诸位亦是。”
“谢主上。”虽说大家都默认了跟着主公打天下便顾不上小家,也对此毫无怨言,但却万万没想到主子竟然细心考虑到了这一层面,不仅派出最得用的黑甲卫护送属下的家眷,还要替他们安顿自家老小。不得不说,韩伋这一因联想自身而有的突发奇想,着实很好地笼络了一波人心,让底下人对他愈发死心塌地。
晌午过后,要紧的事情已经商议完,大部分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邱直等几个心腹大臣。忽而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是有人扣动门扉的声音,众人应声望去,只见一谪仙般的公子斜斜依在门边,笑着同众人道:“诸位大人,今日你家主公过生辰,可否通融一番,放他半日假期?”
邱直等人这才惊觉今日竟是自家主上生辰,忙不迭地就要起身告罪,实在是就没见主上过过生辰,以至于大伙儿都忘了,难怪今日谢公子要给主子戴荷包,感情那是人家送的生辰礼物!几位老大人不由在心下感叹一句,年轻人感情真是好,只是也不知这不容于世俗的感情能持续到何时,这也是所有知情人心中皆有却不曾诉诸于口的隐忧。
韩伋摆摆手,制止了手下人的请罪,他盯着门外等着的人,无心寒暄,直接道:“今日便到此吧。”反倒是来接人的谢时进了屋,朝邱直等人问道:“几位大人下午可有要事?”
邱直同几位同僚面面相觑,皆拱手道:“吾等并无要紧之事,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谢时笑着邀请道:“哪敢有什么吩咐,只不过是想着,若是大人们得空,可要一同去观赏一场史无前例的演出?”
出城的路上,车马辘辘,行驶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为首一辆马车内坐着谢时和韩伋两人,邱直等其余臣下则在后头的车队里,按照谢时的建议,邱直还叫上了其他所有手头并无要事的同僚,众人怀揣着勃发的好奇心,一同跟着去了城郊外。
马车内,谢时瞧眼前人一副稳如泰山毫不好奇的镇定模样,戳戳他的腰,“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看什么?”
韩伋将某只在腰间作怪的人一把抓住,抱在手心揉捏,一边气定神闲道:“去了便知了,阿时不是要给我惊喜吗?”韩伋已经猜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他此前为谢时布置的隐秘工坊,谢时的保密功夫做得很好,一直神神秘秘的,显然就是为了今日给他一个惊喜,韩伋自然乐意配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