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梦要晚上才能做,现在刚到下午,离天黑还早。谢云澜并不闲着,黄耀武要为他设接风宴,他直接拒绝了,说:“酒回头再喝,先得把这个做梦之人找出来,老黄,你安排人手去统计一下目前做梦的人员名单,详细点,什么时候开始做梦,做梦的时候睡在哪里,全都弄清楚。”

“可是……”黄耀武想说根本统计不全,有很多人都跑出城了。

“我知道,先统计看看。”谢云澜说。

这份统计名单未必有用,可能就像他们猜的那样,梦主只是随机拉人入梦,但谢云澜目前并没有明确的探查方向,就连对方到底是不是被心魔附身之人都不确定,他得做多手准备。

未免黄耀武这边的人手不够,谢云澜把王泰他们也叫去帮忙了,一行人离开太守府后,谢云澜和沈凡也离开了屋中,他们去了主厅旁边的厢房。

谢云澜先前并不知涯州城中入梦之人如此之多,如此普遍,因此将曹金玉带到了太守府中,想有事就近询问。他和黄耀武交谈时,曹金玉就在一旁的厢房等待。

曹金玉在屋中有些坐立不安,他见到谢云澜进来,立刻起身见礼:“谢大人,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怠慢,给谢大人赔罪了。”

曹金玉在城门口方才知道谢云澜一行人的身份,竟然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宣武侯,而那位白衣的公子,竟是接连降服了京中和沧州两只妖蛟的龙神使者。

谢云澜抬手制止道:“不必多礼,黄大人方才同我说了涯州城中的事,卷入这个梦境的人非常多,也有其他的客商因为经过涯州城便开始做梦,这个梦境并不是针对你们,具体真相如何,还需细细调查,你们在涯州城可有住所?”

“有的。”曹金玉连忙道,“我们经常走这条线出关,在涯州城有一处宅子。”

“那便回去等消息便是,不必担忧,此事我会带人调查。”谢云澜道。

“多谢谢大人!”曹金玉又行一礼,他没把沈凡拉下,又转头对沈凡行礼说,“多谢沈烦烦大师!”

他不知道沈凡的姓名,但城门口黄耀武说的话,他听到了。

不光是曹金玉听到了,城门口所有的卫兵,以及进城的百姓,全都听到了,谢云澜在屋中谈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龙神使者沈烦烦大师驾临涯州的事已经传遍了。

谢云澜和沈凡出府的路上,碰见的涯州官吏和差役,都要喊一声:“见过谢大人,见过沈烦烦大师!”

谢云澜:“……”

他试着朝众人解释:“他叫沈凡。”

众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大师名叫沈凡,字烦烦,见过沈烦烦大师!”

谢云澜:“……”

他都不敢去看沈凡的表情。

沈凡其实没什么表情,大抵已经被叫到麻木了,甚至,在他们来到韦承之的居所,韦承之唤了一声“沈凡大师”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侯爷?沈凡大师?”韦承之正在院中锄地,瞧见他们来了,立刻将锄头扔下,招呼道,“快请!”

他想要给谢云澜他们斟茶,却又发觉自己手不干净,手指衣袖上满是泥土,便道:“侯爷稍坐片刻,我去换身衣裳。”

韦承之去屋后换衣服的功夫,谢云澜打量着这间院落,并不大,位置也不是好的城中地段,外墙简单的用竹子围了一圈,院子中间有一条石板铺的小路,周围都还是黑色的泥地,屋舍也只有两间,看起来有些简陋。

但这不会是黄耀武没有关照,八成是韦承之自己选了这么个地方,他喜静不喜动,不然也不会抛下京城的繁华跑到这偏远荒芜的涯州来。

院中这小小的土地被他分成了好几片,一部分种花,一部分种菜,红绿相映,别具心裁,此地虽然清贫,但韦承之过得大抵不失乐趣。

谢云澜瞧见屋中供奉着两尊牌位,牌位上写着韦承之妻女的名字,而在牌位旁边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一些巴掌大的木雕,木雕被雕刻成了动物的形状,有小鸟小兔,还有小猫小狗,很多种类,有的做工粗糙,大抵是刚学还不太会,后面的就越做越精细了,模样也越来越灵动。

谢云澜拿起一只小猫木雕,这木雕将小猫慵懒的神态雕刻的栩栩如生,令他不自觉的想到一个人,他正拿着木雕跟沈凡对比时,换好衣服的韦承之回来了,他便随口问道:“先生喜欢木雕?”

“也不是,是我女儿喜欢,以前碰到集市上卖这个的,她就站着不走,我离开涯州城时还答应回来给她买一个……”韦承之勉强笑了下,没有说下去。

谢云澜也知道自己不小心触及了韦承之的伤心事,连忙将小猫木雕放下。

“无妨,都过去了。”韦承之替谢云澜和沈凡各斟了一杯茶水,随即直入主题道,“侯爷此次前来涯州,是因为那怪梦?”

“不全是。”谢云澜解释说,“我们是为了寻找心魔,只是恰巧被卷入这梦中,才来一探究竟。”

“侯爷也进入了这个怪梦?”韦承之诧异道,“是什么时候?”

“就在昨夜。”谢云澜说。

“昨夜侯爷还没有进城,”韦承之捋着胡须说,“奇怪,据我观察,被卷入这怪梦之人都是来到涯州城中才开始做梦的。”

这也是谢云澜觉得奇怪的点,他看着沈凡说:“或许是因为我当时离涯州城已经不太远?”

可为什么同行那么多人,沈凡和王泰他们全都没有做梦,唯独他被卷入这个梦境呢?

“梦域的连接跟距离没有关系。”沈凡说,“已经被卷入梦域的,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离。”

便像曹金玉他们一行人一样,这一个月来一直都在云州,却还是噩梦不断。

“真正决定梦域连接对象的,是梦主的意识。”沈凡解释道,“就像你们做梦梦见的人,一般都是现实中熟识的人一样,被卷入这个梦境的人都来过涯州并不是必要条件,应该只是梦主对涯州的人比较熟悉,又或者,是他见过的人,所以他心中存有印象,梦里才能够建立联系,将其吞进自己的梦域中。”

谢云澜心里一动:“就是说梦主很可能就在涯州,而且他应该认识我?”

沈凡点点头。

谢云澜思量片刻,向韦承之道:“先生可曾听说塔尔古还有残部留存?”

这是他特地过来的目的,叙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打探元戎人的消息,黄耀武虽是一城太守,但韦承之人脉广,认识很多江湖人士,消息渠道其实比黄耀武要多。

“不曾。”韦承之立刻猜到了谢云澜的想法,他说,“侯爷是觉得这个怪梦是元戎人所为?”

“不错。”谢云澜将沈凡先前关于梦境的说法大概复述了一遍,他分析道,“一般人不会对八年前屠城一事这样了解,虽说他一遍遍屠杀城中百姓可能只是为了利用人心的恐惧,但我觉得这个举动本身可能也包含着他对夏人的一种仇恨,并且他还认识我,综合下来,梦主是元戎人的可能性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