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设局 平静比风暴更可怕。

李慕如何受的伤, 裴朝露在涵儿的表述中知晓了七七八八。

待涵儿讲完那日天水城外战场上的一切,裴朝露面上也没太大的反应。她了解李禹,从他带走涵儿的那日起, 她便明白他的意图。

她也相信李慕的为人,只是这一刻仍有心惊。

他以命护他。

滴漏渐深,已是亥时三刻,涵儿跪安请辞 。裴朝露点了点头, 扶起他,行至殿门方目送离去。

如今涵儿住在东宫的清扬殿中, 距离李禹的千辉殿最近。不用想也能看出, 这是李禹特意安排的, 要将人养在膝下。

裴朝露也没有多言,涵儿如今性情,已不是李禹能更改。

在敦煌郡守府中, 他亲口说,“我不要他,他不是我父亲。”

方才离去前,亦是郑重比划,“阿娘,放心。”

裴朝露很放心。

只是难免心头疼痛, 孩子过于早慧了。

这厢想起涵儿的住处,裴朝露不由想起了穆婕妤。涵儿出生,便一直教养在她膝下,住在她的毓庆殿中。

她对自己的情分,做不得假。

若无她,自己大抵早已死在生育涵儿的难产中。即便有命活下,也没法躲过李禹三番两次五石散的摧残。那些年, 都是穆婕妤暗里一点点寻着药材温养自己的身子,方才熬过来。

而她对李慕更是如同亲子。

且不论对李慕前头十九年的养育之恩,只说那年李慕出走长安,她亦思念甚深,将将两年,一头青丝便夹杂了华发。

这般疼惜自己和李慕,却为何要给李慕那样的信?任自己在东宫被蹉跎,任李慕当蛇蝎为至亲!

裴朝露千头万绪理不清,只勉励让自己平静下来。

既已回了长安皇城,又入大内深宫,且静了心慢慢谋划着。

宫门已经下钥,林昭左右明日才能回宫。裴朝露传人备水,泡去一身疲乏,上榻合眼睡去以养精神。

如今就寝,她定心许多,李禹再不会半夜前来扰她。因为东宫之中又多了一位良娣。

*

是夜,千辉殿内,红罗帐中,云雨歇后半晌。

“今日太子妃初归,殿下不陪她却来妾身处,可是不太好?”阴萧若半躺在李禹身侧,眨着一双水汽迷蒙的眼睛,将侍者送来的一盏药膳喂给李禹。

“那你且回自己院中,孤去看看太子妃。”李禹就着她的手用下,松开自己揽腰的手欲要起身。

“殿下——”阴萧若搁下碗盏,嗓音里拖着一股子委屈与娇嗔,从背后拽住他一截袖角。

李禹勾着唇角笑了笑,伸手掐了一把她腰间细肉,将人重新揽回臂间躺下。

未系的襟口敞开,赤条条的两人便有重新贴在了一起。

“太子妃年长你几岁,身子也不如你康健。孤去了也做不来什么,再者她一颗心成日在涵儿身上,委实无趣。”

李禹方才用的是专门调制他身体的汤药,送来时按他吩咐还专门对了些鹿血,如今不过两炷香的时辰,他便觉小腹内热浪再度袭来,只将怀里人箍得更紧,嗅她肌肤体香。

“再者,你办事不利,孤需得罚你。””

“殿下,您……”阴萧涨红了脸,只觉虚软的身下再次充盈,只又一次迎合上去,“殿下离开前交代妾身的事,妾身委实尽力了。”

“但……也不知是太子妃实在好性子由着他们搓揉,还、还是她实在太有耐性了,竟是半点不恼。”

阴萧若喘着气,伏在李禹身上,发颤多的嗓音里一声哀,一声欢,再一声叹,“妾身都想替她恼了。”

“她以前也是个烈性的。”李禹托着她,又控着她,“但自有了个孩子,多少兴致皆没了,为了孩子偶尔还有三分气性,旁的事都绵软无骨,左右开口三句不离孩子,实在……”

“不提也罢!”话语落下,两人如捣江海,如上云端,好半晌才折翅跌下。

“可有日日把脉,喝那坐胎药?”骤雨方歇,李禹撩起身上人的下巴,话语温柔,“嗯?发什么愣!”

“自然用了的,殿下的心意妾身岂敢辜负。”阴萧若回神,轻嗤了声,“但妾身如今却不想用了”

“这又为何?”

“妾身怕有了孩子,便也一心付在孩子身上。届时殿下也觉无趣,便也不理妾身了。”

阴萧若觑了李禹一眼,别过脸去。

“什么傻话!”李禹本就俊朗的面庞,在欢好后的这一笑中愈发温润迷人,一双星目直勾初历人事的姑娘,“你便不能学些好的,不像太子妃般不懂事吗?”

话语落下,他轻叹了声,双眸中流出两分怜惜,“你这还未过双九的生辰,身子骨亦嫩些,孤原也舍不得你遭那孕子分娩的罪……”

“殿下——”阴萧若从身到心软成一滩春水,只浅声低吟,“那等过两年,妾身再为殿下开枝散叶。眼下妾身便一心陪着殿下,只是殿下……”

“自然也陪着你!”李禹心领神会地接下话,刮了一下她鼻尖。

阴萧若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须臾听头顶的想起几声轻叹。

“殿下,莫心烦。”她又靠近些,“您想要的,妾身会帮你想法子的,那齐王到底伤的如何,待过两日我请阿姐来此,且套着她的话。还有,阿爹处留存的人,我亦会上心。”

“知你有心,只是孤不欲你为难,到底那是你亲姐。”

“殿下这便错了!”阴萧若突然从他怀中坐起,一脸正色道,“殿下同齐王便不是嫡亲手足吗,那至尊位只有一个,利益当前手足情意摆两边。”

“大不了,待殿下事成,能都看在妾身薄面,饶过阿姐?”

李禹将她搂入怀中,片刻轻语,“你以孤为首,孤自顺你心意。”

烛火熄灭,帘帐落下,阴萧若缩在李禹怀中,心满意足地睡去。

李禹抚着她姣好的面庞,眼中尚是情浓神色。

自知被下药,他暗中已经寻了江湖神医,民间偏方,但基本都无甚作用。眼下总算安抚住了这阴家女儿,让她自愿不急着要孩子。

如此,他亦可安心一段时日。趁李慕伤重,将精力投到更重要的事上。

当日敦煌郡中,白马寺夜宴,赴宴的只有五地高门。尚有三处连着阴氏一族,共四门家主,并不知自己不能生养。如此,自己尚可再度尝试拉拢他们。

毕竟,这收复长安的一战,他再寻着理由不动兵甲,但到底也损失不少。如今蜀地而来的亲兵所剩不过三万。

若非将裴朝露拴在了身边,李慕仗着手中那七八万兵甲,估计早已同他兵刃相向。

天光大亮,李禹遂起身赶往早朝。

李慕病得上不了朝,他便需提高更多的关注,让朝臣和天子觉得他才是中流砥柱。

*

承恩殿中,裴朝露自晨起,面色便一直不好。虽李禹不曾来扰他,但她一夜梦魇,全是李慕伤重模样。昏昏沉沉的一夜,便没有彻底睡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