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她如今恨不得从未认识……

她茫然无措站在原地,只希望这段时日的见闻经历都是黄粱一梦。梦醒来,她依旧是无忧无虑的小郡主,母亲与父亲依旧琴瑟和鸣。

可眼前景象无比真实,无不是在提醒她所有一切皆非梦境。她张了张嘴,却半晌发不出声音。

手抖得几乎不成样子,好一会儿才按到了心口。心如巨石压制,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莫总管见状,顿时急了,连忙呼喊:“郡主,您怎么了?”

皎皎终于喘上一口气,冷汗涔涔,额发皆湿,按在心口的手背青筋毕现。

莫总管知道,她这是缓上来了,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了回去。

皎皎急促呼吸了几下,浸过水一般眸子这才望向莫总管,“我母亲,为何会突然招供?”声音晦涩难辨,嘶哑地几乎不成人声,

她了解母亲,就算她真的与燕王合谋逼宫谋反,还逼死了二皇子,也不会这样干脆利落承认。她那般心高气傲,要让她招供认罪,她宁愿选择一头撞死在天牢中。

除非是皇帝舅舅见过她,同她说了什么。

可这段时日她四处奔走,虽然一无所获,却也知道,皇帝根本不曾见过母亲。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招供?

皎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眼神如刀,紧紧盯着莫总管,等着他的回答。可莫总管却微微别开脸,避过她紧追不舍的探究。

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皎皎顿时急了,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声嘶力竭吼道:“说!”

“长公主……她,她是被严刑逼供的……”话还未说完,便已是泣不成声。

真正的晴天霹雳。

皎皎仿佛再也无力承受,踉跄着后退几步。直到身子抵住桌子,这才勉强稳住。

她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只是茫然问道:“我母亲是先帝嫡女,是大庆至高无上的长公主,他们……他们怎么……怎么敢……”

莫总管再次跪地,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他的声音满是悲戚沉痛,“郡主,长公主被屈打致死,只怕所谓认罪画押是有人恶意捏造!”

一语惊醒梦中人,皎皎蓦地睁大双眼。

“我母亲……她与父亲是被徐空月抓入天牢,所以负责审问此案的,也是他……”她不是不知道徐空月负责审理此案。可南嘉长公主毕竟是天潢贵胄,徐空月主审,其下也有三司一同会审。

母亲与父亲虽然身陷牢狱,可皎皎从未担心他们会有性命之忧,就是因为有三司存在,就算是徐空月,也不敢轻易下手。

可莫总管说,母亲是被屈打致死的……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像一只游魂野鬼,没有一丝半点血色。

皎皎猛地跳起来,朝外冲去。这次她没有去任何人的府邸,而是直奔天牢而去。

天牢重地,闲人免进。

皎皎自然被拦在了天牢外。

她不是头一次被挡在外面,自母亲与父亲被关押在此,她已经来过好几次,只是次次被挡在外面。即便她摆出郡主架子,也无法入内。

尽管如此,她仍然抬高下巴,显露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傲气:“即便我的母亲与父亲在牢中,可我仍是陛下亲封的荣惠郡主,当今太后是我的皇祖母,你们有几个胆子,连我都敢拦?”

守门的守卫对望一眼,眼底尽是无奈。这话皎皎也不是头一次说,她甚至扬言要将他们罢官免职,甚至打五十板子。可上头有令,任何人没有皇帝旨意,都不得入内。

他们违背郡主的意思,不一定会被罢官,可违背了上面的意思,就不单单只是被罢官打板子了。

皎皎心急如焚,见他们仍旧说不通,不再废话。她一把抽出左侧守卫腰间长刀,横在身前,语气锋利如刀:“让开!”

左右守卫顿时一惊,纷纷上前。

徐空月赶来时,便是看见这幅场景。皎皎长刀握在手里,与天牢守卫对峙着,丝毫不肯退让。

刀剑无眼,又是擅闯天牢,他几乎能想象得到此事传入皇帝耳中,皎皎会有什么下场。他心中一急,呼呵出声:“让她进去。”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仿佛花香酒酿,即便语气急促,也依旧醉人,更迷人。

皎皎听出了他的声音。可她如今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他!

从前她不知缘由,如今却知道,他是那种会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即便他明确说过“从未利用”,可倘若不是娶了她,母亲与父亲又怎会轻易对他放松警惕?

恨意到达了顶点,眼神便有如实质。

徐空月被她望过来的眼神惊住。他从来没有见过皎皎会露出那种眼神,仇恨,敌视,愤怒,以及一丝怜悯。

是的,怜悯。

他不知道皎皎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眼神,她恨他是理所应当的,就像他恨着南嘉长公主和定国公那样。

可她为什么会怜悯自己?他想不通。

皎皎只看了他一眼,便立马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多余。

她还要去见母亲父亲,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始终没有再回过头。等守卫放下刀,便立即脚不沾地冲进牢中。

她走得很快,可身后总有人不紧不慢跟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皎皎心中渐渐生出不耐与厌烦,脚下的步伐愈发快了起来。

可不管她的步伐有多快,身后的脚步声一直近在咫尺。

天牢之中不见天日,有一股腐臭味道,还有各种各样的难闻味道,始终混杂在一起。皎皎从未来过天牢,她往昔所见皆是花团锦簇,很少见过这种人间炼狱。

牢中深处传来的隐隐惨叫,身旁两侧的牢房中还有谩骂和哀求。可皎皎只是微微缩了一下肩,便义无反顾跟着狱卒的指引,朝前走去。

很快,她就来到了一处牢房前。

里面的人穿着一身囚衣,坐在一堆杂乱的枯草中。旁边的人都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可他的头发依旧整整齐齐,虽然白了大半,却依旧难掩身上的从容雅致与英挺。

瞧见她,里面的人也是一愣,而后才露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仿佛他不是坐在监牢的草堆里,而是仍在长公主府的书房中。

皎皎从未见过这样落魄的曾怀远,她张了张口,还未出声,眼泪先掉了下来:“父亲。”几乎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