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抢人。

江宴出了天香院,决定去趟定北侯府。

他答应给江清柔的画,至今还未交到她的手中。

定北侯府不像公主府那般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建筑风格大多古朴大气,严整端肃,没有一丝一毫的花里胡哨,在这里面几乎看不到楼榭亭阁,池沼碧波,而作为练武场的阔院倒是不少。

江宴回到定北侯府,立刻有人去通知了定北侯,因此当他跨进大堂的门槛时,迎接他的乃是一飞来的茶盏盖。江宴凤眸微凝,迅速躲闪开,那茶盏盖消失在庭院的暗影中,随即哐啷一声。

江宴一脸淡定地将手中玉骨折扇插入腰封,“父亲这是受了何人的气?”江宴明知故问,面上边露出悠然的笑容。

江北塘穿着一袭玄色锦袍,束发笼冠,端坐在太师椅上,腰杆挺直如松,五官似刀刻般,英俊深邃,但眼角已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此刻他的面庞凝着寒霜,不知道因为何事,一副气得不浅的模样,但总归是与江宴有关的。

江北塘抬眼看向来人,江宴行路带风,一股脂粉香气在屋内弥散开,江北塘那双古潭般的眼眸沉了沉,更气了。

“三千两银子,你真是好大的手笔!”江北塘一拍桌面站起身,他身形魁梧,凝眸看人有股迫人的威仪。

但江宴却不为所动,仍旧大摇大摆地走到他面前,然后坐到他对面,微笑道:“父亲,左右没用你的钱,你气什么?”

“是没用我的钱。但你没用你母亲的钱?”江北塘于吃穿用度上向来节俭,对江宴大手大脚的做派十分不满意,更何况,他竟用那三千两银子来竟买了一女子的初夜,实在是荒唐之至。

江宴沉默下来,拿出折扇漫不经心的把玩起来。

说真,他还真没用清河公主的钱。不过他不会告诉定北侯这钱从何处而来。

江宴眼神则若无其事地环视屋内,“这屋子的铺设变了,不似父亲钟意的风格,是李姨娘做主换的?”

定北侯怔了下,随后淡淡回道:“嗯。”似乎不愿意与江宴谈起李姨娘这人,他转移话题:“你年纪不小,该成亲了,我给你另寻一门亲事。既然你文的不要,便选武的吧。”

亲事,亲事。一见面便只知提亲事。江宴顿时心生烦意,却垂眸轻笑了笑,片刻之后,他随口说道:“要我成亲倒不是不可。”说着他斜睨了定北侯一眼,“我把温府小姐抢过来给您当儿媳妇如何?”

江北塘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不禁吃惊道:“你……你在与我说笑?”

江宴摇了摇头,目光认真,“不是说笑。父亲,你不是喜欢她么?”说到最后一句,他唇边似笑非笑。

定北侯一口气堵在心口,险些喘不上去,他胸口起伏,“你……你……当初这门亲事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定北侯本来就不善言辞,此刻已经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正经娶过来的,哪有抢来的有意思?”江宴笑得恶劣,凤眸隐含邪气。原本温庭姝在他心中的存在感很弱,不过总有人提起她,让他觉得很烦,索性让她变成自己的人算了。反正她也想嫁给自己的不是么?她如愿以偿,他也不必像是被人抢走了东西一般,心有不痛快。想到她今日在他面前哭得恁般伤心的模样,江宴笑道:“更何况,她哭起来挺惹怜的。”

定北侯闻言又是一惊,一时口不择言:“你……你奸污了她?”显然他对他这儿子的品行实在不信任。

江宴莞尔一笑,“父亲,您对我太不信任,温府小姐是个白玉无瑕的女子,我怎么忍心玷辱她?”江宴似真似假地说道,“还有一个月,我会将温府小姐抢过来,毁了她的名誉,到时她就不得不定北侯的门了。”啪一声,折扇被他流畅地合上,在定北侯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江宴站起身扬长而去。

定北侯回过神来,勃然大怒地冲着门外喊道:“你敢如此做,老子不认你儿子,听到没有!”

定北侯坐回太师椅中,眉不觉皱紧,简直不敢相信江宴是他的儿子,好好的儿子都被那清河公主教成什么模样了。

* * *

出了庭院,江宴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敛去,面色隐隐流露出烦躁,江宴抚了下额角,“这地方真叫人待不下去。”

李擎跟在身后,端正的脸上有些犹豫之色,他方才等候在门外,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去,思索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爷,当真要去抢人么?”

江宴闻言停在额角的手顿了下,随后收回,眉头轻拧了下,他两次护了温庭姝,总不能到头来是他毁了她的名誉。那些话不过一时气话罢了,想到自己会在定北侯面前说气话,江宴自嘲地笑了笑。

抢是不能抢的,不能毁了人的名誉,那只能让母亲牺牲一下了。江宴唇角一弯:“去一趟公主府。”

定北侯府与公主府一南一北,离得很远,一如他们夫妻的关系。

* * *

汴州城内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定北侯与清河公主的婚事乃是先帝的主意,清河公主对定北侯从始至终并无情意,其实不然。

江宴的父亲,定北侯江北瑭年轻时生得英俊魁梧,身长八尺,卓绝不凡,他曾是不少名门闺秀的梦里情郎,而清河公主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一开始便嫌弃他一介武夫,粗鲁没文才,甚至还十分钦慕于他。

这门亲事是清河公主求来的,清河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其母乃是昭德皇后,但在建平十五年已然薨逝,先帝与昭德皇后乃是青梅竹马,成亲之后更是情比金坚,昭德皇后死后,皇后之位便一直虚悬。清河公主还有一母同胞的兄长和弟弟,但她的兄长在十几岁时身染沉疴殁了,她的弟弟便成了皇太子人选。

因为先帝的溺爱,造就了她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性子。清河花费了无数心思追求江北塘,奈何始终是‘妾有意,郎无情’,江北塘从不肯睁眼瞧她。被拒绝之后,清河公主恼羞成怒,发誓一定要得到他。于是便求先帝赐婚,先帝看重江北塘,不愿他尚公主,便拒绝了清河公主的请求,清河公主为此伤心欲绝,又是闹绝食,又是闹自尽,先帝对这娇纵惯了的宝贝女儿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最后唯有下旨赐婚。

江北塘为人臣,自然不能抗旨不遵,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旨尚公主。

清河公主本以为成亲之后,只要她用些心思,便能使江北塘那冷硬心肠软化下来,但事实残酷,不论是婚前婚后,定北侯的心至始至终都在战场,而不在她的身上。之后她又得知,江北塘有一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他们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而她,也许在这对男女心中已然成为拆散有情人的恶人,这样的恶人,如何能够得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