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珩果然撑不过两分钟，到了办公室就把吃的都吐了。
那味道实在是不友好，他皱着眉漱口，想要把唇齿间残留的味道尽数洗掉，可确实不太容易。
他捏着眉心，再睁眼时，看见梁瑄站在他身后，手里端了杯橘子味儿的速溶果汁，眼带焦灼地望着他：“喝点，解腻。”
沈珩从他手里接过纸杯，指尖碰触到梁瑄冷得吓人的手掌。
“怎么这么凉？”沈珩失笑，“吃的是我，又不是你。”
“别开玩笑了，沈珩，你脸都白了。”
看着梁瑄皱成一团的五官，沈珩下意识地想去揉揉他的眉眼，可手掌落在梁瑄侧脸旁时，却顿了一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刚要收回，梁瑄却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与他掌纹相贴。
一切都过于顺理成章，梁瑄甚至都没来得及经由大脑思考，这样是否不合时宜，是否会将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过了许久，一声叹息落在了彼此耳畔。
“梁瑄，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沈珩声音带上了一丝哑，显得更加低沉有磁性。他一般不说这样暧昧的话，可偶尔一次，极撩动人心弦。
梁瑄心口回荡着危险的心跳声，他喉结微滑，几乎要溺死在沈珩深邃又专注的眼眸里。
他不敢直视，因为他分明在其中看到了期待与压抑，深情与克制。
梁瑄终于挣脱出沈珩的视线枷锁，后退了半步。
“我们是朋友。”
沈珩却握着梁瑄的手腕，迫使他抬起头来。
“梁瑄，作为朋友，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你说。”
“付出如果得不到回报，就是时候放手了。”
沈珩在说梁瑄与陈晋。
连他都能看出梁瑄这两日的不舒服，陈晋作为医生却视而不见，他实在不想看着梁瑄单方面付出得不到回报。
梁瑄脸色却微白，将沈珩的担忧听作了他的告别宣言。
他是不是...终于要放弃自己了？
该高兴的。
梁瑄反复说服自己，可眼眶却不自觉地热了两分，他猛地甩开沈珩的手掌钳制，低声说‘我知道了’。
沈珩一反常态的强硬。
他又一次牢牢攥住梁瑄的手腕，步步上前，将他逼退到卫生间光滑的墙壁上。
高大的身影如牢笼锁住梁瑄的视线，让他只能看到沈珩微散领口下隐约露出的麦色肌肤。梁瑄眸子轻颤，想要移开视线，可沈珩扶住了梁瑄的侧脸，不让他动。
沈珩任由自己灼热的呼吸洒在梁瑄的耳畔，丝毫不顾梁瑄睫毛因为心动而剧烈地颤抖。
“这话我只说一次。”沈珩声音喑哑，被卫生间瓷砖墙壁的回声晕染得更加深邃动听，“陈晋对你好，别让我知道。如果他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
梁瑄心尖一软，眼前被泪水狠狠模糊了，他不敢说话，因为他怕一开口就是崩溃到无所隐瞒。
沈珩看见梁瑄柔软的睫毛抖得堪比被风摧残的垂柳，不由得轻叹，慢慢放开了对他的钳制。
“抱歉，是我失态了。”
梁瑄握着通红的手腕，摇了摇头，只想从洗手间粘稠的暧昧气息里尽快逃走。
他坐在沈珩的办公室沙发上，用手背去消脸颊的红，却在对面的饮水机旁看见了同款胃药。
没开过封，显然不是沈珩自己要吃的药。
那莫非...
一切如梁瑄想的那样，沈珩走到饮水机旁，打开了胃药盒子，从里头捏了一袋出来，撕开小口，细心地倒入温水中搅拌，然后坐在他对面，递了过去。
“下次不要空腹喝茶了。”
梁瑄手里握着杯子，辗转在掌中搓揉，直到把纸杯壁搓得微热，才慢慢抬眼。
“沈珩。”
沈珩抬眼，在梁瑄清隽的眼底看到了久违的清朗笑容。
“...怎么了？”他的声音也跟着带上了笑。
梁瑄朝着他，坐得近了些，这是两人见面以来，梁瑄第一次主动靠近沈珩。
“给我点时间。”他在沈珩耳边低语，声音松弛，隐有笑意，“再等等我，好不好？”
沈珩不确定梁瑄说的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可他对梁瑄，总是很有耐心，到了连他自己都鄙夷自己的程度。
沈珩按了眉头，失笑。
他回更衣室换了西装，细软垂眼的偏分发丝也被他固定了几分，重新坐回办公室的座椅上，指尖轻触，抬眼间，一副运筹帷幄的商人形象。
“想让我等你可以。”沈珩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合同，用指尖轻轻扣了扣，“我是商人，看重利益。给我我想要的，我就考虑你的要求。”
梁瑄不解其意，拿出合同翻了翻，视线落在沈珩给他的拟职位名上，心尖又是一软。
“我很久没设计过了，我怕...”
“你可以怕，也可以犹豫。但作为思源总经理，我建议你相信我的眼光和决策。”
看着沈珩笃定的视线，梁瑄喉咙口被塞得难受。
沈珩总是可以将自己的信任毫无保留的倾泻在他身上。
“我去了设计部，市场部怎么办？还有，宣总监怎么办？”
“这些不是你要考虑的，梁总监。”沈珩眼底藏了一抹笑，“莫非，你想要取我而代之，帮我管理整个公司？”
梁瑄噗嗤一声笑，愉悦如花绽叶舒在唇边漾开，瞬间温暖了一室。
他拿起合同，晃了晃。
“沈总，我想我还是要回去考虑一下。”
沈珩眉峰微挑，抬手做了个绅士的‘请便’。
梁瑄亦绅士颔首，怀里抱着合同，淡定走出了办公室。
可合上门的一瞬，他几乎按捺不住，一路跑回了办公室，脚步轻快，仿佛绑在他肩上的重担瞬间化成灰尘，随风零落飞散。
梁瑄重重关上门，将自己锁进了办公室，仿佛这样就能挡住他胸口震耳欲聋的心跳回响。
他坐回了办公椅上，郑重而小心地打开合同，从第一页细细地看到最后一页，最后视线又不受控制地落在‘设计总监’四个字上。
他并不是不喜欢做市场，毕竟，职业无高下。
可在他心里，总是留了一个位置给设计。
那是他毕生的梦想，是被生活磋磨也不曾褪色的心上瑰宝。
梁瑄有些紧张，他攥了攥手掌，抹去手中的汗，从抽屉里拿出从设计部借来的数位板。
笔尖悬在半空许久，不敢落定。
他紧张地抿了抿嘴唇，视线落在沈珩遒劲的签名上。
仿佛只要看到那两个字，就能给予他无尽的勇气。
梁瑄眼眸凝沉，手腕下坠，笔尖在数位板上纵情写画。
初时笔触凝滞不堪，画不成形；他干脆放任自己徜徉写意，反而勾出独特风格。
他为生计所迫太久了，这些年来，第一次全身心投入赚钱以外的东西，他几乎滴水未进，目不转睛，兴奋又害怕，不想让时间走得太快，想让自己留在这一刻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