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梁瑄还穿着那件宽松的灰色毛衣,左手撑着洗手台大理石边缘,右手掐腰,难受地俯下身体朝着洗手池咳嗽,身体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沈珩走近,站在他身后半步。m'm嚯g e氵夭艹冫欠

梁瑄双耳嗡嗡作响,以为身后站的是要洗手的客人,他努力稳了一口气,低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说:“抱歉...咳咳...我很快就走...”

他说话时有气无力地握着胃,低垂着头,雪白颈骨脆弱精致,让人心存怜惜。

沈珩大步上前,右手猛地把梁瑄捞了起来。

“你...咳咳...”

梁瑄靠着熟悉的胸膛,他忽得呼吸一滞,头脑空白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没见你去公司,原来是来这里卖身?”沈珩冷冷道,“一身两卖,是否构成欺诈?”

梁瑄觉得沈珩生气时,比平常幽默多了。

他刚要笑笑,可又被沈珩的话堵上了嘴。

“你穿我的衣服上瘾?”

梁瑄眩晕着靠在沈珩怀里,缓了一会儿,眼前的黑白雪花终于被风吹散。听得沈珩冰冷的反问,他无力地抬起手臂,用冷白细长的指尖捻着沈珩宽松的毛衣下摆,用沁着薄红的眼尾飞了一个暧昧的笑。

“是啊,沈总不给我买情侣装,我只好...咳咳...守着这一件穿到天荒地老。”

“情侣?”沈珩声音微微抬高。

“不是吗?我们...”

梁瑄感冒太重,头晕脚轻的,胃里又撕扯着疼,他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被疼痛打断,只能按着胃低喘。

他用力压着上腹时,手腕骨线流畅有致,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出来的珍品宝贝。

沈珩控制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自虐,生怕他当场碎了,还得一片片地粘起来。

梁瑄闷哼一声,身体微向下弯,想要蹲在地上蜷一会儿,可他的腰被沈珩牢牢锁着,动弹不得。

他最后有气无力地抬眼,眼神里水汪汪的,神色疲惫倦懒,看他一眼,问道。

“...我们滚了这么多次床单,还不是情侣?”

“看来梁总监忘了,是怎么告诉我的。梁总监好像还配不上这个词,不是吗?”

沈珩的声音过于低沉冷硬,让梁瑄从依恋中清醒了过来。

他弯了弯苍白的唇,刻意夹带着暧昧与温存。

“是,我忘了。我只是沈总豢养的金丝雀,情人而已。怪不得我今天挣脱鸟笼飞出来,沈总会这么生气。原来,是我越界了。”

梁瑄又笑,可胃疼得实在太厉害。他猛地甩开沈珩的钳制,右手用力地掐着上腹,呼吸急促又虚弱,眼睛红了一圈,他努力别开脸,不让沈珩看见自己这副忍耐疼痛的模样。

可他忘了,他逃得了沈珩炙热的呼吸与冷淡的审视,忍痛的模样却被镜子一五一十地映了出来。

镜子里的人疼得像是要哭了。

沈珩紧紧攥着拳,心里又疼又气,情绪混合发酵,几乎又一次让他失去了理智。

“...金丝雀?情人?那么,是我的价码还不够,所以你宁可去别人面前被践踏尊严?”

沈珩在他耳畔压低声音质问,而无声地嘶吼最让人心悸。

“梁瑄,你说过,你的画是你的灵魂,你放弃了冠名权,就是放弃了你所有的一切,不是吗?!”

沈珩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失望了。

可每见一次,梁瑄的做法都会让他更失望。

而他,作为一个前男友,甚至都比梁瑄自己要更心痛更愤怒。

他怎么...这么犯贱!

梁瑄疼得晕眩,虚弱地靠在沈珩怀里,脑海中都是那人撕心裂肺的质问。

他清冷苍白的眉眼慢慢地染上了凄清的红。

是啊。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有点好笑,又有点残忍,在他心头反复剜着血肉,疼得他有点麻木。

最后,他好像真的习惯了疼痛,周身的寒意成了茧,把他牢牢地裹了起来,拽着他的意识朝着深渊坠去。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沈总不喜欢,可以把我丢了。对,你...丢了我,就好了啊...”

梁瑄轻笑,声音虚弱,连身体都轻飘飘的,像是一阵抓不住的风。

沈珩抱着他,只觉得他身体越来越冷。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在他耳边低吼。

“梁瑄,你好好说话。”

“哦...”梁瑄难受地皱着眉,声音更轻,“不想把我丢了...是想带我回家...替你暖床?”

沈珩咬紧下颌,被气得呼吸粗重。

“那不是你的家。”

梁瑄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头无力地垂在沈珩的胸口,又昏了过去。

沈珩眼眸紧闭,反复多次压下怒气,脸色比满脸碎汗的梁瑄还要更难看。

他很恼怒。

不是因为梁瑄肆意伤害他的行为,而是,自己就算被他伤害,却也没有一刻有过丢下他不管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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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文正把盘中牛排收尾,面前忽得一暗。

“呦,这不是沈总吗!”

刘修文跟岑有山开会时见过沈珩,小小的年纪就能让岑有山委以重任,心机城府都够深的。

他不敢敷衍,赶紧擦了擦手,殷勤地伸出手。

沈珩面无表情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从兜里取出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指缝。

刘修文被这个嫌弃的动作呕得脸色青紫。

沈珩从桌上拿起梁瑄签署的不平等条约,随手翻了翻。

“祁律师,这样的合同,足够让他吃牢饭吗?”

远处精英大律师缓缓起身,而刘修文看清了祁家少爷的面孔,连嘴角都在抽搐。

怎,怎么回事?

一晚上撞见俩瘟神??

“足够了。”祁寒指尖轻捏胸前贵得吓人的律师徽章,冷淡地嘲笑,“刘先生的画廊也是我们律所重点关注对象,多谢沈总送来这么一条肥羊,看来,今年我家林医生的年夜饭能多一条鱼了。”

“很好,那我就等着祁律师的好消息了。”

沈珩转身就走,刘修文却惊慌失措地去抓他的手臂,不可置信地说道:“沈总,你为什么...”

“抱歉,某人不听话,非要出门看禽兽。”

沈珩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一贯沉稳内敛的眼眸间一瞬锋芒毕露。

“刘先生,他入园忘了买门票,我这就补给你。”

沈珩写了张支票搁在桌上,十分绅士地展平,然后从梁瑄座位上拿起他的那份合同,极缓慢、极有威慑力地撕碎。

祁寒站在他身侧,颇有兴趣地挑眉。

“沈珩,原来,你也会骂人。”

“我没骂人,只是陈述事实。”沈珩把碎纸收拾好,塞进祁寒怀里,“麻烦你了。”

祁寒看着沈珩压着焦急的脚步,唇角微挑。

“分手?放弃?你自己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