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色熹微,可唤醒沈珩的不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是灶台传来的浓浓焦糊味。
沈珩蓦地张开眼,扯掉身上披着的被子,从沙发上起身,两步走向厨房。
里面轻烟缭绕,暗灰烟尘中隐约站了一个人,穿着宽大的衬衫,赤着脚站在灶台前面,胸前还像模像样地挂了一只围裙。
梁大厨右手握着炒勺,像个怕水的猫咪似的,炒一下,退半步,又炒一下,再退半步,看不出来某人到底是要炒菜还是研制毒药。
沈珩两步上前,左手搂住他纤细的腰,右手夺下他手里的犯案工具,直接关火,然后把罪魁祸首扔进了沙发。
“你又在干什么?!”
“给沈总做早餐。”
“...你是要做早餐,还是要炸厨房?”
“我只是想对沈总好一点,你不喜欢吗?”
梁瑄表情无辜,舒展地窝在沙发上,宽大的衬衫刚刚没过半身,头发还湿淋淋的,从发梢向下滴水,把衬衫肩头晕得半透明,若有若无地露着莹润的肩膀,仿佛美人出浴,摄人心魄。
沈珩面无表情地别开眼,不去看梁瑄坦诚的勾---引,随手拿起沙发上的被子,随手丢在厨房杀手的头上,跟裹糖球似的埋了起来。
“别动厨房。”
沈珩皱着眉拿起焦黑的锅,端详半晌,见实在不能抢救了,只得放弃。
他打了水,把灶台上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花了快半小时。
当他丢掉抹布时,也差不多是上班时间了。
梁瑄裹着被子只露一个脑袋,抿着苍白的唇瓣。
他记得,有一次他也是这样偷偷想要做饭,结果搞砸了,被沈珩责备了很久。
那是沈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怒。
梁瑄攥着沙发扶手,冻得青白的修长手指扒着沙发后背,看着沈珩铁青的脸色,等待着接踵而来的狂风暴雨。
沈珩衬衫袖子挽起至小臂,露出了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只是右臂仿佛裹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梁瑄还没来得及看清,沈珩就把袖子放了下来,又一次面无表情地走过,没留一句责备。
梁瑄下意识地去扯沈珩的右手:“沈珩...”
沈珩眉头紧蹙,‘啪’地一下拨开梁瑄的手。
这声脆响让两人都是一惊。
梁瑄的手虚虚地悬在半空,像是被丢弃了的孩子,进退都错。
他青白的手掌微微攥起来,一瞬掩下无措和委屈,笑了。
“你怎么不骂我?”
沈珩脚步顿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骂你?”
“上次...”
“以前,是怕你伤到自己。而现在,不过是弄坏厨具,还不值得我骂人。”
梁瑄怔了怔。
他没有想过,沈珩发火竟然是这个理由。
他慢慢地靠着沙发坐下,压着泪意,用酸涩的喉咙轻软地‘哦’了一声。
沈珩甚至没给梁瑄一个眼神,径直走到卫生间洗漱,再出来时,已经衣衫立整,西装革履准备出发了。
他没在客厅里看到梁瑄的身影,以为那人又回房睡觉了。
沈珩松了口气,拎着公文包要出门,却在玄关撞见了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梁瑄。
那人仿佛随便扯了两件衣服就要出门。
白衬衫的型号不对,袖口和腰线都松松垮垮,西装裤子就更别提了,梁瑄修长笔直的腿都被埋了进去。
沈珩额头的青筋开始跳。
梁瑄仿佛没有察觉到似的,冰凉的双手虚虚抓着沈珩的,俊美无俦的脸在沈珩面前放大,直到他细软带着香气的发丝蹭到了沈珩的侧脸。
“沈珩,你不带我一起上班吗?”
“...我为什么要带你?”沈珩忍耐半晌,还是用指尖捏着梁瑄的衬衫,“还有,你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你的呢?”
“都洗了,我没有别的衣服了。”
“你可以回家。”
“不,我们现在是合法同居,我为什么要回去?”
沈珩扶着玄关,很努力地压着怒气。
“很好,下班后我去你家拿。”
梁瑄心口一悸,脸色微变。
“不,不用。”
沈珩的耐心值即将耗尽,声音转冷:“要么回家,要么把你家钥匙给我,要么,就穿你的湿衣服走。”
梁瑄转身就跑。
沈珩一怔,见阳台的门已经开了半截,而梁瑄正从衣架上义无反顾地收着那两件湿衣服。
“梁瑄!!”
沈珩再也忍无可忍,摔了公文包,把梁瑄打横扛了回来。
他把梁瑄重重摔在主卧柔软的床铺上,目色暗沉,宛若压城黑云,暴雨将至。
可最后,他还是狠狠地阖了眼,转身到衣柜角落里翻出两件折叠整齐的白衬衫。
他把微怔的梁瑄圈在怀里,那人清瘦得左手臂都握不满。
“沈...”
“我说过,我不想听你说话。”
沈珩声音冷淡,可用力的手臂却微微松懈,还是没忍心伤到他。
他右手极快地挑开梁瑄身上肥大的白衬衫,然后又给那人套上一件尺码合适的。
“我不载你上班,你自己去。”
沈珩起身摔门,动作很快,像是想要甩掉狗皮膏药似的不耐烦。
一路坐了电梯下到停车场,沈珩皱着眉把刚系好的领带扯得松了些,刚打着火,就看见梁瑄跟着一对夫妻进了停车场,细长如瓷的脖颈左右微拧,似在寻人。
沈珩实在是没想到,梁瑄会变成这样恬不知耻的人。
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梁瑄视线与他相碰。
梁瑄眼眸微亮,哪还有平时半点的冷若冰霜,他双眼弯了细小的弧度,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副驾驶。
“沈珩,你的车头怎么有个坑?”
梁瑄扣上了安全带,呼吸急促,声音发虚又带着颤,仿佛跑了两步已经是他体力的极限了。
沈珩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攥得紧了些,掌心与皮革发出不和谐的吱嘎声。
梁瑄抿唇浅笑,只是呼吸微微滞了一下,双手捂着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膝盖弯曲。
胃疼得越来越频繁,梁瑄已经没有力气去按了,仿佛这疼痛吞噬了他所有的气力,连心跳都变得迟缓费力。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车门好像开了又关,空气安静得近乎凝滞。
梁瑄把‘隐瞒’二字刻在了DNA里,一路压抑着,现在终于趁着四下无人,从兜里拿出一小瓶止疼药,胡乱地塞进嘴里两粒,又怕不解疼,又塞了一粒,生生地咽了下去。
“咳...唔...”
梁瑄又出了一身的冷汗,苍白的唇难受得微微发颤,眼前一阵阵黑晕。
身边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梁瑄没力气张开眼睛,只觉得身体被掰开,手上搁了一袋又软又烫的包子,他下意识地抓起来就往胃里怼,想要烫一烫胃里的冷硬剧痛,可细瘦的手腕却被牢牢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