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慕容洸在途中遇刺的消息于三日后传回了定山郡,得知此事,慕容辽立即招来了慕容锋,当面询问其真假。

“太子在回城途中遭遇埋伏,其言在伏兵身上搜到了你写给段部之信,疑心这场刺杀是你与段部合谋,可确有此事?”

慕容锋闻言惊骇,险些以为是自己给予了什么错误信息,令段氏擅自出手行动了。

但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急忙否认道:“绝无此事,儿确实与段部世子有些许交情,但那是四年前三部同盟作战时结下的交情,父王您也知晓此事,儿一向敬重王兄仁德宽厚,怎可能做出这等卑鄙之举,请父王明察。”

“恩,我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沉默片晌后,慕容辽缓缓分析道,“身为刺客随身携带信件,太过于刻意,倒像是有意嫁祸。”

“父王所言甚是。”慕容锋附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他更怀疑这是慕容洸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但方才他才说过敬重兄长的德行,此时也不好主动提出质疑,便只能忍一时憋屈。

慕容辽留意着次子的神情,见其惊愕隐忍之色不似作假,便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同时心底沉思,以慕容锋和段氏的名义刺杀太子,刺杀若是成功了,得利者会是谁?

刹那间,慕容辽得出结论。

眼下时局,倘若自己真中了这圈套,必然会严惩次子,记恨段氏,届时两部成仇,自己撤兵回城固守,获利最大的无疑是步惊云。

但步惊云不可能知晓慕容锋与段部之间的联系,更不可能仿造其书信,况且从东河郡北上定山,要么渡河,要么自绵口绕道,两处关口皆有重兵把守,百人以上的伏兵想要悄无声息地通过,几无可能。

而一旦撇开魏人嫌疑,最有可能行此计划的便是他们的近邻宇文部了。

思及此,慕容辽微微眯眼。

他一向知晓宇文英硕意图吞并东胡各部、统一塞外的野心,甚至自己的部下之中也有人暗中与宇文部勾连,此事若是宇文英硕派人所为,那一切便可解释通顺了。

看来,纵使他再如何低调行事,慕容部南下扩大领地,壮大势力,有些人还是眼红沉不住气了。

“父王,可要儿派人去调查那支伏兵身份?”慕容锋越想越觉得这是慕容洸有意陷害自己,不由得心底怨愤。

幸好父王足够信任他,否则自己此番只能吃下这暗亏,遭上一顿怒斥。

他有意想讨回公道,揭穿慕容洸的谎言,慕容辽却是摇了摇头:“事情已过去三日,你此时再去,看到的不过是一堆被野兽撕咬吞噬的腐烂尸骨,查不出什么。”

慕容锋皱了皱眉,没有应声。

看出他的不甘心,慕容辽安慰道:“敌暗我明,此事难寻结果,只能先派一支军队返回都城,加强防备,至于太子对你误解,我会写信与他说明。”

慕容锋深吸了一口气,克制心中怒意道:“谢父王费心。”

“当下,吾等还是以南面局势为重。”慕容辽沉下声说道,旋即转开了话题:“据斥候来报,魏军近日在向多方征调粮草,许是准备进攻绵口。”

慕容锋抱拳道:“儿请带兵前去防守。”

慕容辽微微蹙眉,摇头道:“步惊云诡计多端,还是我亲自带兵前往中墩应付,你且留在定山郡,以防魏军渡河突袭。”

慕容锋顿了顿,然后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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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遇刺事件,慕容洸回城途中提心吊胆,唯恐再遭到段氏鲜卑的埋伏偷袭,一路上连马车都很少下来,直到队伍抵达大潼城,方才松了口气。

没过几日,慕容辽派广武将军率五千兵士回城守卫,让慕容洸稍许安心下来,然而与此同时,送来的信件中所显示的慕容辽对于此事的处置方式却令他极为不满。

说是刺杀一事太过可疑,劝他仔细思量,对慕容锋多加信任,在慕容洸看来,这就是父亲对弟弟明目张胆的偏爱。

他心中有怨,却碍于一直以来伪装的端正怀仁的形象,而不得不在写给父亲的回信中佯装大度地表示对于弟弟的信任和理解,这使得他心中更为不忿。

“我早说过,父王对他宠爱有加,不会相信此事是他主谋。”因为谢愔是与他一同经历刺杀事件之人,慕容洸收到来信的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对方倾诉,将郁积多时的不满一吐为快。

“但殿下将此事告知单于,至少接下来一段时日,二殿下会有所收敛。”

“眼下是收敛了,以后呢?”慕容洸苍白秀气的面孔因为嫉妒不安而变得有些许扭曲,“分明证据都摆在眼前,父王却视而不见,不除掉他,难道要我一直活在他的威胁之下?”

“殿下既已回到大潼城,短期内便不会有危险,单于心明眼亮,只要殿下可趁此时机立下功绩,收拢民心,纵使二殿下再受宠爱,也不会影响到殿下的储君之位,”谢愔以深思熟虑的语气规劝道,“至于报仇一事,殿下切不可着急出手,尤其不可令手下亲信参与谋划,否则一旦计划泄露,必遭单于怀疑。”

慕容洸神色微微凝滞,忽然间好似受到了什么启发,看向他的眼中漾出光亮:“你的意思是,要借他人之手?”

谢愔嘴唇线条平直,冷静地开口:“若能借他人之手,自然最为妥当。”

慕容洸点了点头,随即起身,一副冥思苦索的神情在殿中踱步。

谢愔低着头,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室内寂然无声。

过了一阵后,慕容洸打破沉默:“他可借段氏之力,我亦可向宇文部借兵。”

谢愔抬眼看向他半明半暗侧脸,给出建议道:“这怕是不妥,宇文部素来强势,届时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说得不错,不过我欲联系的并非宇文部首领。”慕容洸侧身朝向他,面色一派坦然,仿佛早有此想法,只是在此时才吐露出来,“左大将宇文透乃宇文英硕的侄儿,而我阿母是其亲妹,若请他出手,看在亲缘关系上,应当会遵守承诺。”

谢愔凝然不动,状似在衡量此计的得失利害,安静良久后,他抬起头道:“若有此关系,倒可以一试。”

接触到他暗含肯定的平和目光,慕容洸突然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莫大的信心。

一旦有了大致的计划,他便瞬时从对自身性命安危的焦躁不安中脱离了出来,又恢复成了一副温文儒雅的虚伪模样,坐回原位,浮起微笑彬彬有礼道:“谢舍人先前所言有理,我的确应当趁此时机尽快收拢民心,具体该从何处实施,还请谢舍人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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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大单于呼延攸暴毙,其次子谷蠡王与其妻颛渠阏氏欲篡夺王位,被左贤王呼延蛮蛮联合左右大将所斩杀。”